石彻二话不说,立刻就跳窗逃跑。
她和豆沙包有约在先,如果这次期中考试没能达到豆沙包制定的标准,就得接受他的任何惩罚。
豆沙包长着唐僧面,却拥有一颗白骨精的心。
然而她刚出窗子,头上就一阵带着竹笋炒肉香气的冷风压下,好在石彻反应快,脑袋一偏避过这一击,抬头看到偷袭自己的人正是老妈谢颖。
谢颖系着围裙手持“致命武器”锅铲,横眉冷目,威风凛凛宛如女金刚。
“英语数学给我通通挂科,你今天休想逃出我的五指山!”
“老妈,上火容易长皱纹不哦,人家这次真的尽力了呢,熬了好几夜浑身都不舒服——不过不算什么,晚熟的果实更甜,人家下次一定会进步的。”
对付老妈石彻还是颇有心得,上前抱住谢颖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并假装咳嗽几声。
“哼,演也不演得像点。”
随着这带高气压的声音,一只大手蓦得拧住石彻耳朵,是脸色铁青的石敢当。
对付老爸,石彻从小到大总结出的经验,那就只有一个字“跑”。
她使出泥鳅功,身子像灵滑的鱼,便从石敢当身边逃开,随后借助杂物堆和棚子蹭蹭蹭几个鹞子翻身便上了屋顶,然而脚还没站稳,一只拖鞋便劈头盖脸飞来。
“老爹,打人不打脸——哎哟,你使诈!”
石彻一个空翻避开那只拖鞋,心里暗自得意,足底却忽然一滑,竟踩到一只新鲜的香蕉皮,顿时明白姜还是老的辣,防不胜防,自己着了老爸的道,她整个人突突突顺着屋脊滑下,掉落的瞬间,看到豆沙包就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自己,并且丝毫不打算躲闪的样子。
这傻小子一定是脑壳坏了,妄想学电视剧里的英雄救美,接住坠落的自己。
不过,明白了豆沙包的好心,石彻一霎还是非常感动,心头一股暖流涌过,她立即拼命提气,控制自己下坠的力道,免得自己太重害豆沙包受伤。
就在这时,豆沙包眨了眨眼,便向后撤了一步。
石彻已来不及做出反应,扑通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四仰八叉。
没等她爬起来,一边一只手,她老妈谢颖和老爸石敢当就双双将她拖进房间。
后来的结果是可以想象的悲惨,她除了被男女混合双打,还足足一个月被迫半夜起床,清扫全镇的街道。
而她也整整二十九天没和豆沙包说话,他竟然配合她老爸老妈阴她。
虽然这个叛徒每天半夜都会准时出现,不管她怎么给他摆脸子,都默默陪着她扫了一条街又一条街,然后一言不发离去。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火大,弄得石彻头脑都开始混乱了,好像不是豆沙包对不起她,而是她对不起豆沙包。
“喂,你到底要不要向我道歉!”
这天地扫了一半,石彻再也忍不住,用扫帚指着豆沙包质问。
“道什么歉?”
豆沙包居然一脸懵逼又无辜的表情。
石彻不得不将那天他被迫背叛他的事详细复述给他听,而他听完后表情更加懵逼而无辜,他不解地看着石彻。
“难道……你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你以为我这些天为什么不理你!”
“我以为你正处于生理期,内分泌紊乱。”
“你……你你你!”
这小子竟然连她在生气都不知道,这下石彻的底线嘎嘣断裂,她一把夺过豆沙包的扫帚,折成两截丢得远远的,吭哧吭哧自己埋头扫地,心想自己要是再搭理豆沙包这白痴自己就是猪。
然而还没三分钟,她就偷偷瞄到,豆沙包那白痴竟然到马路上去捡被丢掉的扫帚。
那家伙根本没注意到一辆从转弯处突然冲出来的大货车。
无可奈何吐了口气,石彻只得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出现在豆沙包面前,给他一记大白眼的同时,拽住他的衣领,叉着他的腰,将他带到附近的屋顶上。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几只野猫正在屋顶上进行恋爱游戏,两个少年男女突然出现,破坏了它们的气氛,它们弓起身子,朝两人发出愤怒地嘶叫。
“这里是公共场所,我也有使用的权利。”石彻和那几只喵喵叫的野猫大眼瞪小眼,“要不我们就打一架,叫你兄弟姐妹都来,我可不怕你们。”
“你不是普通女孩。”
豆沙包注视着石彻。
石彻心中暗叫糟糕,她刚才救人心切,忘记隐藏自己的力量。普通的女孩,当然不可能带着一百来斤的男人跳上四米多高的屋顶,豆沙包一定已经起了疑心。
“你听我解释……”
月光暗了暗,月亮仿佛害羞的姑娘躲进云层。
石彻不知道自己这时为何忽然舌头打结,可能是豆沙包正低头看着自己,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抓着豆沙包衣领的手被豆沙包握住。
以前石彻只是觉得豆沙包很帅,如此近的距离,她第一次清楚认识到他帅的理由。
他脸型窄,有双像是裁切和漆过的一字眉,眼睛很长,眼角微微下垂,给人一种温柔哀伤的感觉,鼻梁挺直鼻尖微微有点翘,又有些惹人怜爱。
她注视着豆沙包那双黑磁石一样的瞳子,原本想说什么早都忘了,由衷的赞叹。
“你眼睛真好看。”
“我的眼睛,像我妈妈。”
豆沙包的嘴角似乎隐隐有笑意,然而又没有,他一把将石彻扯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说。
石彻本想推开他,却感到他双臂抱自己抱得很紧很紧,仿佛溺水者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还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滴落在她肩头。自从豆沙包的母亲过世,她还未见他哭过一次,更没见他对任何人吐露过心中的悲苦,她心中油然升起对他的怜悯,只觉得他像一只无助的小兽,立刻也张开双臂拥住豆沙包,尽量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时间安静地流淌,直到石彻感到自己肩头湿了一大片,豆沙包才抬起头,他眼眶通红,嗓音有些沙哑。
“我妈是个又糊涂又软弱的女人,可她也是被逼的,她唯一做错的事就是生了我,是这个令人恶心的世界,是这个世界害死我妈妈,我恨这个世界,我真希望这个世界毁灭。”
石彻能理解豆沙包的怨愤,豆沙包和他母亲一定曾经遭受过很多白眼和羞辱,所以豆沙包对人情冷暖早已看透。她心里很希望帮助豆沙包查清是谁让非天害死他母亲,但老爸说绝对不能再牵涉这件事,否则会给全家招致灾祸。
想到自己空有一身力量,也只能选择自保,不能为朋友继续讨回公道,她的心情一时很复杂,望着豆沙包却说不出什么,默默松开抱着豆沙包的手。
豆沙包却握住她的一只手不放。
“小彻,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是不是?”
石彻当然记得自己在豆沙包痛失母亲那天对他说过这种话,她虽然觉得此刻的豆沙包和往常有点不同,那双漂亮的眼中有着一种疯狂的执拗,但还是点点头,伸出自己一根小手指。
“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在。”
豆沙包一言不发,注视石彻片刻,终于微微笑了笑,伸出一只小手指和她打了个勾。
之后,豆沙包没有再追问任何石彻身份的事,似乎在他眼中,石彻拥有超人般的能力并不奇怪,她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后来的日子一如往常的平静快乐。
豆沙包每天都在石彻家吃饭,照例被石彻抢走鸡腿,晚饭过后豆沙包主动帮谢颖洗碗,给石彻解几道她解不了的题,又和石敢当玩几局电游才离开石家。
这天夜里,几乎很少做梦的石彻做了个梦,梦中她和豆沙包都长大了,像一家人那样亲密无间的生活在一起,还有爸爸妈妈。
梦中那幸福又甜美的感觉,令石彻清晨醒来时都难以忘怀,仿佛是心里化了颗奶糖。
早上石彻到学校却没看到豆沙包来上课,听班主任说,豆沙包已经办了转学手续,要回他以前的城市,而这都是豆沙包父亲的意思。
二话不说,石彻当即翘课朝豆沙包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