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绯踩着黄昏时分的点回的院子,回去时并无异样。
栗子糕太甜,颜绯跑去院子里摘了些梨花,混着茶叶泡了杯花茶,连同栗子糕一同送过去。柳容弈正好在屋里下棋,整日左右互搏,一天下来一局都难分胜负。
颜绯瞥了一眼棋盘,将手里的茶点端了过去。
“会下棋吗?”柳容弈捏着一颗子问。
颜绯又看了一眼棋盘,这盘棋已走成了死局现象,柳容弈手里的白子始终没有落下。颜绯看了两眼,已然明白局势该如何破。
这棋虽难,但也不是无解。若是柳容弈再大些,也就不会难在这里了。
颜绯轻轻摇头,“不会。”
她上辈子五岁的时候,见过家里父兄下棋,懂些棋局规矩,但却从来没摸过棋子。
柳容弈轻轻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这话语气听不出好坏,颜绯睁着眼看他,清澈如水的眼神背后,是一层浓浓的疑惑和警惕。颜绯咬了一下唇,反驳道:“我也没有什么都会。”
至少目前为止,她表现出来的,也只会用刀和弩。
虽然就这两点,落在一个五岁的小孩身上,已经足够称奇了。
“既然如此,我教教你。”柳容弈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话语间放下手里的棋子,局势一击被破。柳容弈伸手捡起一堆黑子,棋局上的形势已然大转。
白子赢了。
颜绯有些惊讶的看着柳容弈,却又在情理之中。
先帝十几个孩子里,属柳容弈最为聪明。五岁时便可以与宫中棋手对弈,八岁之后宫里便没有棋手再下的过他了。再大些连大皇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大家都说,宫里能下的过他的,大概就只有先帝了。
可惜先帝没和他下这局棋。
他直接把柳容弈踢出了棋局之外。
“又在想什么?”柳容弈的声音传来,打破颜绯的思绪。颜绯猛然回神,抓起旁边的棋盒开始收拾棋盘。
颜绯时常走神,每当这时她的眼里就会变的浑浊起来,像是藏了无数的心事。柳容弈盯着她,忽然开口:“我没让你收拾。”
颜绯手一顿,连忙跪下谢罪:“奴婢该死,请殿下恕罪。”
“罢了,”柳容弈刚破了一个难了他一天的棋局,这会心情不错,看着颜绯开口问,“看得懂棋局?”
颜绯刚刚就是看着柳容弈这局棋已破,才想着帮他收拾棋盘。
点点头,颜绯如实开口道:“见家里的父兄下过,知道些规则。”
颜家父兄是爱下棋,京城里也有名气,柳容弈曾经还想着和他们来一场。可惜如今都死了。
柳容弈瞥着神色不太好的颜绯,不动声色的开口:“既然如此,那就陪我下一局。”
颜绯茫然的摇摇头,“殿下……我不会。”
“无妨。”柳容弈无所谓的说,伸手开始捡黑子白子,张嘴将规则都一一说给颜绯听。
“可记住了?”
颜绯点头,这些她从来没忘过,上辈子也是柳容弈教她学会的下棋。和别的不同,颜绯在这方面几乎是天赋异禀,后面几乎能和柳容弈杀个不相上下。
柳容弈曾说过,棋下的好的人,懂得动一发而知全身的人,不会是蠢人。
也就是那个时候,柳容弈看她的眼神开始变了。变的不再是从前的冷淡,变的有些在意起来。
她看懂了。所以每次在柳容弈的面前,她都拼命想要赢棋,想要变的更聪明更玲珑一点。
因为只有每当这个时候,柳容弈看她的眼神才会多一分。
颜绯看着棋盘,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当初她有卑微的爱着这个人,如今就有多恨。那些数年间细水长流的感情,一夕之间变成奔涌而来的滔天大浪,铺天盖地要将她淹没,将她吞噬。
颜绯垂着头,呼吸有些乱。
柳容弈看着她,眼神深了几分。
颜家那场灭门惨案,逃出来的只有颜绯一个。他不曾亲历,也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痛苦,能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动手划了花自己的脸。
但一个人心里若是藏着心结,基本就等同于藏下了自己的命门。
而他清楚颜绯的心结所在。
“该你下了。”柳容弈轻点两下桌面,出声提醒道。
颜绯猛然回过神,惊觉自己在柳容弈面前太过失态了。藏好眼底的恨,颜绯拿起了棋子,下手之时迟疑了一下。
颜绯下在一个明显外行人的位置上。
柳容弈神色不变,给颜绯放了不少水,漫不经心的下着。颜绯垂着眼,索性一通毫无局势观的乱下。
一盘棋下的乱七八糟。
柳容弈已经尽量在让着颜绯了,她还是没在他手里撑过一刻钟。
颜绯有些懊恼的看着棋盘,似乎在后悔自己下错了子似的。
柳容弈淡淡看了她一样,眼神浅了许多,没了兴致的开口:“行了,今天就到这,下去吧。”
喝了口旁边的茶,柳容弈这才注意到这茶的不一样。
颜绯这会放的茶叶,比上次还少。茶水浸透了梨花的清香,回味是淡淡的清甜,配着栗子糕甚好。既缓解了过重的甜腻,又和栗子糕的味道相得映彰。
柳容弈的脸色缓了一下。
棋下的不行,至少当个婢女还是可以的。
“日后就送这种茶过来吧。”柳容弈放下茶杯说。
颜绯低着头称是,转头退了出去。
鄢恪从外面进来,见桌上棋盘还未收,多看了一眼。那下的乱七八糟的白子显然是颜绯下的,见柳容弈脸上兴致缺缺,想来是觉得不痛快,笑着开口问:“殿下怎么想着教她下棋?”
“闲着无事罢了。”柳容弈随意的开口。
鄢恪看着柳容弈的侧脸,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开口道:“殿下若是无聊,我可以陪殿下对弈一局。”
柳容弈一直不知道,她的棋下的也不错。
柳容弈听了却只是淡淡的开口:“不必了。”
鄢恪脸上的笑滞了一下,眉目垂了下来,低声开口:“是。”
她在柳容弈身边两年,柳容弈从来没教过她这些。她本就会下一些棋,知道柳容弈喜欢下棋之后,还特地买了几本棋书来看。
可柳容弈从来没和她下过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