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最想知道的不是现在的处境,而是外界所传的倾墨书阁内乱一事,记得在自己刚刚昏睡的那一瞬间,泠羽正对着玉娇耳语,片刻之后,,我放弃抵抗,屈服于沉睡,而他们二人也刚好结束交流,看到已经昏过去的我,赶忙凑到自己的身前,也不知道他们耳语的内容是否和此事有关,如果无关,以玉娇的秉性,一定会趁着我坠入黑暗,和泠羽来一场生死对决,胜者生,败者,死。
然而,我醒来时看到的并不是那种景象,两个人都活着,那如果说有关,既然倾墨书阁不再是欧阳世家在打理,仇家也只留了泠羽这样一个独子,为什么没有人出来拦住我呢,就算是此时的倾墨书阁最薄弱,如此劳心费神的去趁人之危,攻占倾墨书阁,岂不是舍大取小,出兵还有什么意义吗?
回想起行军途中,在少有的整顿间隔下,泠羽提着酒壶来到了自己身边,那时候夜已经闭上了它的双眸,准备稍作小憩却不曾想,自己缺乏睡意,便半睁着一只眼,俯视着这个尘世,排解着心中的愁苦。
我们二人转移到了一处沉沦的枯草堆里,因为,只有那里,才能真正映射出人的内心到底是有多么脆弱,甚至是传达出自己内心的枯萎和衰竭,他在不经意间拿出了我的酒壶,放置在我的手掌里,示意我陪他饮酒,我当时还说,表面上明明是一副正派书香的样貌,私下里却是个酒肉赤鬼,他回应我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万物冥灵,酒可代表万物,万物即可代表万物,就如浩瀚星河,时光,尘世,天下,世界,它可以代表很多,万物皆有灵,万物皆可互通,没有什么物品是独立于整个宇宙之外的,人也是如此。
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家父就一直教导我,人是万物的主宰,只要为自己争取到了最有利的地位上,就不怕任何风吹雨打,整个天下都将为自己喝彩,不必去关注万物,人存在于世间,最重要的就是利益脉络,但凡是涉及不到自己的,就算再怎么妖艳,最终也都只会成为自己的负担,忘掉一切,只为天下而活是当时家父的核心理念,毕竟,子承父愿是人之常理,他需要把自己的生命束缚在天下里,作为守护者游走在其中,直至衰竭死亡。
当然,后来接触到了一些正确看待世界万物的书籍,这才纠正了自己的思想,还好,当时年龄不算太大,仍处在启蒙阶段,也就对家父那套理论没有多少记忆,如今,跳出京城,苟活于世正当自己的身份显得也不是那么高贵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万物存在的意义,这其中,也包括自己。
他说,既然万物互通,酒作为万物之一,也就可以和其他的灵魂之间进行对接,就比如,倾墨书阁,当提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神情变得异常深邃,似乎和黑夜融为了一体,望也望不穿,看也看不透,突然感觉他渐渐的消失在了寂静中从而达到了一种有形生无形的境界。
绕了这么大的弯子,我也算是听出来了,他这无非是要借酒浇愁,掩埋昔日的伤痛罢了,为了不破坏他这刚酝酿好的情绪,我便随着他一同饮酒,一开始,他诉说着自己在倾墨书阁的艰难困苦,一直到他被绑在绳索上,拉去京城,肉体的惩罚才刚刚结束,其实,在京城的那些时日要远比他所想象的要难熬,整日像一个牲畜一样被锁在石柱上,再覆盖上一处密不透风的死宅,只说是作为朝廷的特殊贡品。
当时,朝廷也没在意,权当是小孩子过家家,以为欧阳世家不过是联络一下感情,也好有个照应,谁曾想这欧阳世家还打着王室的注意,后来,还是母妃发现了那处死气沉沉的院子,本来想着打理出来给自己留有一席之地,这万一要是哪一天出了什么岔子,也好保全还未出世的孩子,也就是我。
母妃派了几个丫鬟进去,这一打开院门,便有一群蝙蝠飞了出来,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不过,也是为了以后着想,她便也不想那么多了,索性就亲力亲为,消除那股乌烟瘴气,当敲开了正堂门上的枷锁之后,母妃就听到了除此以外的锁链的声响,她不禁颤抖了一下,慌忙退到院子门口,丫鬟们凑上去围在门前,挡在母妃前面。
等丫鬟们彻底进去了,母妃这才把心放下,丫鬟冲着母妃喊堂里只有一个男童,母妃赶过去,径直走到泠羽的面前,一副可爱的神情,照亮了母妃的希望,但抬头一看,却发现那个男童全身都是镣铐,血红的印记映射着泠羽不同寻常的遭遇,说来也神了,那么多天,泠羽一口饭都没吃上,眼神里却还是能透漏出一丝光亮。
母妃一心急,就亲自上手破碎泠羽身上的枷锁,丫鬟们见此情形,急忙接过母妃手上的锁链,并把母妃安置在一旁,为了排解母妃的悲痛,丫鬟们只能更快速的拆除泠羽身上的桎梏。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丫鬟做事就是有效率,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泠羽就彻底自由了,孱弱的身躯跌跌撞撞的游离到了母妃的身旁,这我也是听他谈起来才知道了,其实,泠羽见过母妃,当时,母妃还在当着家父的王妃,贵妃还在指掌着整个后宫,一切都还是那么平静,可那一刻对泠羽来说,简直就是翻江倒海。
从那之后,母妃就把那处院子打扫了出来,找了医师给泠羽疗伤,每天都要去见上一见,照看着泠羽,一直到泠羽偷跑出来看到了欧阳世家代替皇帝清理后宫的全过程,后被自己的父亲怀疑,把泠羽遣散出了京城,这才正式踏上了流亡的路途。
经过一系列的遭遇,泠羽的心智也变得成熟了起来,后来也是四方打探,才了解到倾墨书阁发生内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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