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城的市中心,一层五层楼高的别墅矗立在丛生的高楼大厦中间。别墅装修得富丽堂皇,白色的墙体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灰色窗帘的空隙,可以看到两个修长挺拔的身形……躺在床上玩手机,一边窃窃私语。唐宇晞看着手机,脸上慢慢显出不开心的神色。沈嘉言凑过去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见怪不怪:“是林月啊。”唐宇晞不满地说:“是她又怎的,我巴不得删掉她。”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打了最后几个字,然后只接关上手机。
沈嘉言看出他心并不好,在他面摆出两张门票,炫耀似扬了扬下巴:“漫展去不去?”唐宇晞脸色柔和起来,毫不犹豫地说:“当然要去。”
沈嘉言和唐宇晞走在街头,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两个大高个儿走在人群中,气场总要不一样。阳光有些炫目,沈嘉言藏在帽沿下的眼睛眯了眯。他没话找话地说:“听说你参加了学校的绘画比赛?”唐宇晞认真回答道:“对啊。”沈嘉言说:“大丈夫干嘛弄得像小女生一样文艺范了。”唐宇晞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漫展里人并没有多少,原因之一是价格很贵。虽不能说贵得离谱,但还是超出一般人接受的范围。走过那些打扮得人模鬼样的cosplay,前面有一排漫画展览墙。唐宇晞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走到一张画画面前,他停了下来,虽然画面只是一只鸟和几片流云,但简洁中透出一种美。蓝色的小鸟仿佛要挣脱纸片飞向自然。他的眼睛眨了几下,看清角落里一个十分潦草的签名:江子枝。
好像好像,绘画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了,从五岁时第一次在幼儿园看到画笔和染料,在白色的衣衫涂上第一块色彩开始。她喜欢画画,她觉得画笔是有魔力的。她喜欢安静,一个人静静地遐想。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江子枝除了画笔没有任何朋友。虽然她长得很高,也并不胖,如果稍加打扮也会是人群中最聪明可爱的女孩。但她只能做人群中最平凡的那一个,像一滴水溶入了海水,一点波澜都没有。
其实他喜欢画画已经很久了。每一次看到书本上印刷的油画,色彩斑斓,透露出蓬勃的生命力。他看着一片模乎的画面,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作响,但当他真正地拿起笔来却感觉无所表达,或许这就是有才华和没才华的区别吧。
沈嘉言走过来,轻笑着说:“发什么呆呢,还有好多张没有看呢。”唐宇晞回过头来,语气淡淡的。“我觉得已经看完了。”沈嘉言拉着唐的手,很高兴地说:“那我请你吃烤肉吧。”唐宇晞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吃。”
花城实高一年一度的夏季艺术节就要到了,很多同学都在筹备节目。高一8班一共有两个节目,一个是林月的钢琴独奏,一个是小品。原本像这种热闹的节日是与江子枝毫不相干的,但她因为在绘画比赛中得了第一名,所以被班主任特意叫出去负责画展。
沈嘉言和唐宇晞作为八班的门面担当,很自然地被分配到了小品组。沈嘉言扮演王子,而唐宇晞扮演巫师。唐宇晞坐在演排室里,手里拿着一整套黑色的衣衫,很不满地指着沈的王子服装说:“为什么我的衣服这么黑?”沈嘉言一脸坏笑:“因为我比你有王子范一些啊,认命吧!”唐宇晞哼哼冷笑:“等出场表演那一天看谁更像万千少女心中白马王子吧。”沈嘉言说:“那好,等比赛那天我们比谁的尖叫声更多吧。如果我输了的话,请你吃一个月的饭。”唐宇晞说:“你个土豪,我不和你比。”
唐宇晞没有想到,江子枝和他在一个班,而且他们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说一句话,就如同陌生人一样,距离远到彼此不需要任何交集。她总是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当她低下头,在角落里画面的时候,窗外的微风刚好拂起她的长发。时光如此沉默,而她,如蓝色的海,望不到尽头。她到底是怎么样才拿到第一名的呢,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呢?唐宇晞在自习课上翻到一本化学书的时候,突然忍不住想到。
而他们的相识很快就来了。对画画情有独钟的唐宇晞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画展。星期三下午,江子枝一个人待在美术室。唐宇晞前一秒看到江子枝在教室里,下一秒就发现她不在了,他很自然想到她应该在哪里,一下课他就准备去美术室。沈嘉言一把拉住他,凑到他的耳边悄悄说道:“你去哪里?”唐宇晞不耐烦地说:“美术室。”沈嘉言拉着他的袖子并不放手,乱笑道:“你怎么越来越像女生了?”唐宇晞永用力扯回袖子,白他一眼:“像女生又怎么样呢。”
江子枝的确在美术室。她正在调颜色。
唐宇晞慢慢走近,他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江子枝,枝子江,你的名字很好听。”
江子枝低下的头抬起。她看着他的眼睛,好看的双眼皮。他真的很高。然后她继续画画。其实她的心里略有别扭。
她好冷漠。唐宇晞一边贴着画一边想。
时间过得飞快。下午四点斜阳安静地照进美术室,把金色的辉光投射在两人的身上。画报已经基本张贴完毕。唐看着她的画,每一张都很有灵气,充满了横溢的才华。
唐凑近她,很惊叹地说:“你的画很厉害。”
江子枝别过头,看到他英俊的眉眼脸色发红,“也许吧。”她小声说。
在江子枝十六年的灰色生活中,从来没有一个男生注意过她,而现在一切都被打破了。她也曾向往过一丝阳光,渴望过一丝温暖,但她只能待在最深的阴影里,一个人默默地涂着极为鲜丽的色彩。我实在太想找个人分享了,就算他是那个从未有交集的人。江子枝一个人画完了所有的画。准备走的时候,唐宇晞笑着说:“我请你喝果汁吧,你画了好久,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她并不敢回头,只说不用了。江和唐一起回到教室,直到唐到操场上打篮球,江打开速写本时,江默默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打败了一样。
其实平行线也是有交点的吧。
因为是画展的缘故,江子枝总能遇见唐宇晞,唐宇晞总是很随意地打招呼,而江装作很冷静地笑,可唐走远后,她的心跳会加速,感觉喘不过气来。
有一回唐宇晞特意送了一本画册给她。他递给她的时候嘴上很随意地说着:“在书店看到只剩最后一本了,感觉画得不错,送你了。”江子枝答谢谢,然后把画册放进桌子里,这本画册后来成了江子枝最眷恋的回忆。
六月份的艺术节终于到了,江子枝在晚会上昏昏欲睡。有人唱得声嘶力竭,有人舞得肌肉酸痛,还有人弹钢琴,行云流水般的。但她觉得一切都很模乎,都并重要。
就当她要睡着时,忽然听到巨大的尖叫声,她抬了抬眼,看到舞台上穿着黑衣的唐宇晞,修长的身形,白皙的面孔,很酷很酷的样子。
她的心终于无可避免地沉溺下去。
演出结束后,唐宇晞和沈嘉言坐在演排室里脱衣服。沈嘉言一把把王子服装扔在地上,很不爽地说:“这衣服真是热死老子了。”唐宇晞把轻便的巫师服放在登子上,转头去看沈嘉言。沈嘉言的脸上有几颗汗珠,头发乱糟糟的,小腹上有六块腹肌,再往下看时,他已经把演出服甩到唐的身上了。他接着对唐大声叫嚷:“老子的身体不是你可以看的。”唐嘴角一个嘲笑式的微笑勾起:“难道只有你的妈可以看你的……”沈满脸潮红,争辩道:“当然不是!”然后他们在狭小的穿衣室里互相打了起来。他们嘴里不断地说着骂人的字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一丝不挂。
晚会结束后,唐宇晞和沈嘉言已经穿好了校服,他们一起走到操场上,唐突然对沈说:“我想找个人。”沈疑惑地问:“是谁呢?”唐宇晞轻轻说:“江子枝。”唐宇晞丢下沈嘉言一个人朝晚会的方向走去。
他站在门前的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树影摇曳,他的白色衣衫在晚风的吹拂下飘然而动。江子枝一下台阶就看到了唐宇晞一个人站在门前,同学们从他身边经过时都投出惊奇的目光,而他目不斜视。
江子枝预料到他是在等自己的,心莫名剧烈地跳起来。唐宇晞看到她一个人走过来,脸上浮现温和的微笑。“我们一起走一段路好不好?”江子枝缓缓点点头。
他们两个人独自走在学校的池塘边,晚风习习地吹着,水影艳艳。江子枝看着眼前比月光还要皎洁的男孩,她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要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就好了。唐宇晞转过头来轻轻地说:“你在画画方面挺有才华的,将来一定要当个画家。”江子枝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像两小蝴蝶,飞快扇动着翅膀。
一瞬间,她也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未来到底会怎样谁也不知道。至于画画,她觉得自己画的也谈不上好,得奖大概也只是碰运气罢了。
“也许吧。”江子枝低头看脚下水,淡淡地言。
“你也是想有个朋友的,对吗?”唐宇晞试探地问。他这话的意思是……江子枝用很坚定的语气朝眼前的男孩一字一顿地说:“如果说,朋友不能做到始终相伴,彼此信任的话,我宁愿没有朋友。”
或许她真的已经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冷淡,像永远也融入不了这燥热世界里的一粒唯一的尘埃,孤傲地在阳光下飞舞,抗拒这个世界的温暖。或许她安静到不足以让任何人记住。唐宇晞看着眼前的长发女孩,无比忧虑地想。
江子枝以为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她,她只要静静地孤独就好了。但她的青春终是被某个人打破了,在她心里留下永恒的涟漪。
下午四点半,男生们照样在操场上打篮球,江子枝手里拿这一瓶水站在篮球场边缘,在他们停下比赛后,她走到唐宇晞身边把手里的水递上去。唐宇晞把校服的下摆扯到脸上擦了擦淌下来的汗珠,接过水后很轻松地笑着对江子枝说:“谢谢啦。”然后他拧开盖子,喝下一口水。
江子枝静静地站在日暮的阳光下,面前地男孩很近很近,如果她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如果夏天就停在此刻多好,如果你给我的温暖能把孤岛环绕,如果梦可以永远在这一秒,我宁愿不论朝夕地陪你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