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承胤即刻回神,恩准温澜秋进了产房。
温澜秋步履匆匆入了产房,她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做。并非她与德妃有情所在,而是,她深居后宫多年,看着轩承胤的子嗣不是凋零就是胎死腹中,她隐隐担心着皇帝的血脉。故此此次,才冒犯前来,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只会敬她的冷血帝王。不过那又有何妨呢,付出,本不求回报。
一个时辰之后,稳婆挽着衣袖出来,扑跪在地上。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咧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德妃娘娘顺利产下小皇子,母子平安。”看见轩承胤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周围的宫女太监在那一刻明显松了一口气。
德妃顺利产子,产下北朝敬帝的第一位皇子。
这时温澜秋与太医一同出来,太医眉头依然忧心忡忡:“皇上,小皇子由于早产,身形羸弱,哭声也靡靡衰微。”温澜秋灵敏慧眼扫向轩承胤,皇上好容易才松缓脾气,这不识趣的太医,偏生在此刻禀报,于是立刻上前安慰道:“皇上切莫担忧,如今母子顺利。接下来便由太医好生调养,如今小皇子还小,经医术精湛的太医调理定会有所起色的。”
轩承胤道:“先如此吧,朕随你去云华宫。德妃劳累,先让她休息吧。”温澜秋颔首:“臣妾恭迎皇上。”
端荣太后身着孔雀蓝对襟长衫,云鬓束在斜边,插着飞凤朝阳挂珠翡翠璎珞簪子,优雅卧于建章宫后殿青玉床之上。宽大修长的翡翠嵌黛蓝晶石雕花朱雀纹青玉床,是用着一天然完好的整块玉石打造,据说,价值连城,世间罕有。青玉床的冰凉,正好给酷暑时日里减去热意。身后有一百年大榕树遮荫,一旁宫女微微摇动羽扇。
端荣太后半掩着双眸:“这时日里,正午最是炎热,叨扰哀家都不能在殿中小憩了。”这时端荣太后的掌事公公姜华上前来报:“启禀太后娘娘,德妃早产,产下一龙子。如今,母子平安。”尚还悠游闲散的端荣太后突然从玉床上起身,脸色霎时凝重:“什么,傅氏产下龙子?”
微风吹来,扶起他臂间拂尘,姜华再次点头:“是,消息属实。德妃还是在皇上的天元宫生产的,因为德妃在天元宫听到傅家公子绞刑已死的消息,情绪激动便早产。太后娘娘,您可得下狠招了呀。此次栽赃傅流川为阻断德妃封后看来行不长久,德妃诞下大皇子,说什么封后也只是推迟却不会让皇上收回成命的。”
端荣太后与苏门建德早早的便计划好了,促成凰德殿家宴之后,收买舞姬鲁氏对傅流川下药,再行将其引出,偷取傅流川环佩。等这一切做完之后,再将舞姬鲁氏暗杀,做一个漏洞百出的杀人藏尸现场,等待来人发现举报,引发案件。
端荣太后的打算很明显,赶在傅氏产子之前断了封后的由头,可谁也未曾预料到她提前产下龙子,刚好挽回傅家之过错,如此一来,皇上一高兴,德妃也有皇子在傍,便什么都会顺理成章。
端荣太后嘴角扯着狡黠笑意,阴冷道:“看来这女人是得逼哀家出狠招啊。”
自大臣热议敬帝立后至今,便一直是一张交织的阴谋。不过这张网在最后收的时候,出现了些差错。
三日后,轩承胤为大皇子取名:泽,轩泽。
暗探密报,怀王私自回帝都,不曾带一兵一卒。
得知密报之后,轩承胤眸中黑龙盘桓,他冷色道:“回来得正好,就让他代朕尽孝。传朕旨意,怀王擅自离守,迫使边关群龙无首危害我北朝边境之安危,特令副帅张守业坐镇边关,任元帅一职。怀王撤去军中要职。”
另发一道圣旨,命礼部尚书管衡毓三日后于宣武门截住怀王进宫,并宣读圣旨。此事,对前朝后宫皆为保密。
端荣太后断然不会想到,轩应怀会如此玩忽职守,将三十万精兵转手送人。可轩承胤转念一想,此时此刻他着急回宫又是为了什么?
傅梦婉从天元宫转至凰德殿修养,因生产耗费太多元气,又流不少鲜血,故此甚是虚弱。
云若怜前来看望,展颜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傅梦婉苍白容颜拉扯出一丝笑容:“云嫔平身,本宫尚未封后,如此称呼怕人口舌。”云若怜道:“如今娘娘诞下北朝大皇子,这凤位宝座不是您的又是谁的呢?即便有流川公子之事,那也不能阻挡娘娘封后事实。”
傅梦婉道:“这几日听闻朝中大臣热议封后一事。苏门氏突然倒戈,力阻皇上不能封本宫为后,原因是流川一事有辱国母之名,让天下臣民耻笑、而赞成派则是说本宫诞下长子,理应为后。皇上那边倒是没说什么,本宫这几日诚惶诚恐,生怕再出差错。”
云若怜笑着安慰:“娘娘怎的生了大皇子之后倒变得小心翼翼,如今后宫之中谁又能与娘娘您匹敌呢?”傅梦婉哀叹怅然:“或许本宫再一次做母亲的原因吧。”
阳春附在傅梦婉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傅梦婉半掩着的双眼忽的睁大随即又恢复平常,她说:“本宫乏了,就不陪云嫔妹妹了。”
云若怜识相告退之后,轩应怀从后殿侧门进来。
一两年不见,他倒是黝黑成熟了许多,羽冠高竖,蓝袍白靴。殿中已无他人,轩应怀声音颤抖:“梦婉,你可知道此时此刻我还能看见你安然躺在这里,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幸福。”傅梦婉静默不语,只是看着他,眸中早已是满含热泪。
轩应怀又道:“我在宫中的线人飞鸽传书予我,你因情绪激动而早产,命在旦夕。当看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八字时,我再也不能安坐边疆,甚至害怕不能再见你一面。最坏的结果我都想到了,可是看见你安然无恙,即便母后震怒,皇兄罚处,我亦不害怕。”
傅梦婉清泪打湿玉枕,艰难从床上做起来:“应怀,你是这全天下最傻的人。”轩应怀展颜:“我是回来看你和我们的孩子。”傅梦婉愣住再是轻蔑的笑:“你别傻了,泽儿根本不是你的孩子,而是敬帝的,他只会叫敬帝父皇。”轩应怀忧伤疲惫的看着她:“你非要次次将利刃刺在我的心上可肯罢休吗?”
傅梦婉空然看着面前这个热血男子道:“你清醒吧,我将来是要做北朝皇后,我的孩儿是要做北朝帝王的,我岂会理会你这个小小王爷。”
轩应怀难过至死,当年那温柔淑贤的梦婉哪里去了,怎变成如今这副算计宠权之模样。
他忽的变得认真起来:“泽儿到底是谁的?”傅梦婉冷笑:“泽儿是皇上的,因时日尚早太医未曾查出,身处冷宫局势紧迫故此才与你……”傅梦婉冷侧首看着轩应怀。
轩应怀牵强的笑了笑:“此次我回来,就没想过回去,可能就在朝中任职,不让苏门过于为难你。”
轩应怀离开后,傅梦婉放声大哭。她道:“你何必纠缠我于此,到底是苦了我还是苦了你。那些风月何不埋葬了去,你是王爷我乃嫔妃,可是注定殊途的啊!”
轩应怀跪在天元宫内,轩承胤震怒:“你好大的胆子,边关元帅你就是这样当的,朕交予你大任你却一声不响的离开。若那敌国来犯,你是要朕将你谢罪天下还是朕替你谢罪天下。”轩应怀道:“微臣知罪,请皇上赐死。”
转言轩承胤道:“朕先不治你的罪,你且说说你着急回宫是为了何事。”轩应怀只知傅梦婉命在旦夕,一时着急冲昏了头脑,其余对策还未来得及细想,若是一个不小心那岂不是波及甚大,死无全尸。“朕问你话呢!”轩承胤振声问他,神色分外的严肃。
就在此时,有人高声道:“皇上,应怀是着急回来见哀家的。”
端荣太后身着白绸,发髻送挽不饰珠玉步摇。满脸憔悴,收了高声,低眉道:“皇帝莫要急于怪罪应怀,只是哀家前几日书信身体抱恙,没想到这有孝心的孩子便策马飞鞭的赶回来,倒真是令哀家宽慰。”轩应怀马上接过话去:“是的,母后前几日身体抱恙,微臣这几年又不在母后身边尽孝,故此担忧不已。顾不得国事便擅自离守,乃臣之过错。”
端荣太后道:“皇帝看在一位孝子的面子上尚且饶恕这年少无知的孩子吧,明日就让他回边疆去。”
轩承胤缓步走至龙座,一身明黄九龙金袍,霸气华贵,他微微挑眉:“边疆已有张元帅坐镇,怀王此罪不小但看在是尽孝的份上,朕罚你去帝陵看守半年归来。”
轩应怀未在多说什么,他早早便预料到,不过,已这样的方式守护梦婉,自当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