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明白！”李泳虞点点头，耸耸肩，“我也就是多事，过来问问。结果不出我跟樊清所料。”
“什么叫不出你跟樊清所料？你们俩口子行啊，就这样来对我。文娟回来的事，你们有必要瞒着我吗？”
李泳虞马上陪上一个笑脸，“没有刻意瞒你。我们只是没说而已。文娟回来这事，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早些知道，迟些知道，其实都是那么一回事。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行了，你别给我在这儿贫了。”张雍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边说，他的手就不由地往烟那里伸过去，可一碰到香烟盒，他的手又猛地顿住，握了握拳头又收了回来。
李泳虞一直留意他的举动，但笑不语。
“文娟肯回来，我想她早就作好了重遇你的心理准备了。她一个女人，也能这么平平静静地跟你聊天，豁达地提出求助。你一个大男人的，反倒大惊小怪的。心胸怎地比女人还要狭隘？”
“我狭隘？！”张雍和瞪着他。
“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文娟这些年……”李泳虞顿了顿，叹了一声：“其实过得挺苦的。”
张雍和听了，顿地一僵。
“找到她的时候，虽然一再地拒绝我们要让她回来的邀请，但我们知道她肯定会回来的。只要你看到她的眼神，你就明白她对花滑的热爱，对花滑的初心一点也没改变。反观你……”
张雍和望向他，“我怎么了？”
“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时候看着你，我在心底里一直问自己：这个人还是我所认识的张雍和吗？退役后，你把自己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商人，除了赚钱还是赚钱。华丽转身，这是好事。你的事业是越来越成功，我们也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可慢慢地，你离花滑，甚至离我们却越来越远了，我这心里又特别不是滋味。”
他又叹了一声：“对，你说你当运动员当够了，退役了，心里逆反了。你也曾得到了无数无上的荣誉，好像再也没什么目标能让你产生冲动，然后卯足了劲去追求。你扪心自问，现在在你的心里，除了钱以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没有一时半刻会有空虚的感觉？”
抿着唇，张雍和沉默地坐在那里。
“文娟当年是带着屈辱离开集训队的。还记得当年违禁药物的事吗？我们都不相信她会吃这种东西，再说她也不至于愚蠢地拿自己的运动生涯来冒这种风险吧？她当年可已经是世界冠军了。”
“你还提这事干什么？”张雍和的眼里闪过一丝惆怅。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文娟是憋着一股劲回来的。从哪跌倒就从哪重新站起来。这就是文娟。当年的离开，是迫不得已，是屈辱。既然回来了，她再苦再累再难也要把事情做好。”
“但也要看实际情况，而不是盲目地空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什么才叫不切实际的东西？雍和啊，老实说你在咱们四个人当中，一向都是天之骄子的存在。出身好，富二代，天资好，运动生涯可谓顺风顺水，成绩卓越不凡。”
“你这样说，对我可是不公平啊！”张雍和不赞同地摇头，反驳道：“哪有什么天资神童，哪一个运动员不是经过外人看不到的艰辛和努力而熬出来的？”
“但你也不可以否认，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幸运成份存在吧？有些人可是熬了一辈子，也等不到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努力不懈的运动员有许许多多，而金牌却只有一个。年纪大了，伤病缠身，最后却抱着遗憾离开了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岗位。”
李泳虞叹了一口气，“除了文娟，咱仨的际遇也算是幸运的。我们在花滑界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是戴着荣誉的桂冠退出，来了一个华丽的转身。我跟樊清一直在公众视野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所以现在队里的小孩子对我们信服是很自然的事。可是文娟没这个条件。她要开展工作，就必须比我们更花精力，更花时间。她知道自己早已过了运动员的黄金时段，时不我待啊。她急，可她不是为自己急，是为了她负责的那四个孩子急。”
一直说，李泳虞口都渴了，这才自己拿过一瓶水来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泳虞问：“雍和，咱哥俩说句实话。”
张雍和望向他。
“要说在你的运动生涯中，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张雍和顿地愣神。
-
一个月后。
国家集训基地，花滑成年组冰场里。
轻快俏皮的旋律在音响里播放。
刘知新与徐燕瑜跟随着音乐在冰面上滑行舞动。
一直站在冰场边观察他们练习的文娟不太满意地摇起头，按停了音响。
“你们先过来。”
两个孩子慢悠悠地滑到场边，不耐烦地望着文娟。特别是刘知新，一脸的羁傲不逊。
“动作太僵硬，不同步。你们俩的表情要放开一点，不要总繃着。这首曲子的风格是调皮可爱。要抓住曲子的精髓，才能把表演做到位。”
刘知新却不服气，“文教练，我们动作还不够熟练吗？这花滑首先是竞技体育，只要我们的动作拿出来是娴熟，能达到预订的定级，成绩就自然会好的，不是吗？”
徐燕瑜也点头附议：“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咱们的强项就是动作技术完成度高，抛跳捻转就是我们的亮点。上回出国比赛，整套动作一出，全场掌声雷动，裁判也认可。一样得了高分。我们得了第一名。”
文娟问：“那艺术表现分呢？”
两个孩子顿地愣住。
“没错，你们的技术分是全场最高，但是艺术表现分跟别的技术不如你们的选手相比，却不占优势，分差微小，能得第一，是你们幸运。优秀的花滑运动员需要表演能力和技术难度都要兼备才行。这样分差才能拉得开。燕瑜，这首曲子要求女孩调皮可爱，你的表情要自然一些，而知新，你要更热情一点，脸上要带着笑，才会更好……”
“竞技体育就是竞技体育！”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刘知新昂起头，一脸的不服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