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生辰过后,便是谢二姑娘的出阁之日,这日谢家兄弟齐聚,除了谢三。
“三弟看上去深受帝恩宠,可是这些年奔波在外也着实辛苦。”谢二谢兰珩感叹道。
“就是,以前还说羡慕三哥,如今觉着,还不如四哥恣意洒脱。”谢六附和道。
“你大可不必太羡慕我,我明日也要启程回灵州了。”谢四也只多待不过七日,军中之事不可耽搁,如今他有了军衔,也不能太过任性妄为。
“今日二姐姐出嫁侯府,风华无限,侯府世子风评还不错,虽是靠老一辈的庇荫,却也不是个好吃懒做的,听说在宫学的时候也有个丹陵六公子的名声。”谢七跟着哥哥们在门口等着新郎上门,闲来无事便同他们一起说说。
“说起来,如今府上未嫁的嫡女也就只有大伯父家的四妹妹了。不知道大伯父和大伯母可有给她相看合适的人家?”虽说谢家对嫡庶并不看重,但终究是在这天子脚下,丹陵城中,嫡庶之分还是十分明确的。六年前大房的嫡女大姑娘谢兰琴嫁了太子,如今二房的嫡女二姑娘谢兰瑛嫁了侯府世子,都是在世人眼中极好的姻缘。
“这可难办了。咱们四妹妹的父亲,咱们的大伯父是太师,母亲是清河王的郡主,大哥是丹陵令,大姐姐是太子妃,三哥是陛下亲封的青龙御史,四哥是费大将军最倚重的副将,还有咱们其他两房的兄弟姊妹们,真真是全丹陵都找不出个配得上她的人来了。”谢六笑眯眯地打趣道。
谢家二房淑英院
“二姐姐,今日是你大喜,琦儿祝你与姐夫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吖。”谢二姑娘本就生的娇俏,如今大婚,人逢喜事精神爽,更是美艳绝伦,让人无法移开双目。
“多谢三妹妹和五妹妹了。”五姑娘同三姑娘一道前来,却只是乖乖巧巧地行礼问安,文文静静地站在三姑娘的身后。
“四妹妹怎地还没过来?”谢兰瑛对待庶妹们温文有礼,举手投足竟显她大家闺秀的派头,但若要论到姊妹之情,她心中还是只认大姑娘谢兰琴和四姑娘谢兰琬,就如同她心中的兄弟一直就只有这谢二与谢五一样,谢六这样的兄弟根本就不能作数的。
“四妹妹方与我们一道在祖母处请安,现正与祖母一道过来淑英院。”三姑娘柔柔地答道。
“原是如此。”元宁年事已高,走路慢些,四姑娘要与她一道,却不会走快,故而落在两个姊妹之后了。
“瞧你又在出神,可是在想三哥儿?”元宁人老心不老,自打谢三走后,四姑娘这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
“祖母,孙女是在为二姐姐开心。”四姑娘才不想承认她方才确实在想那个白眼狼呢。
元宁笑而不语,这两个孩子自小感情便要好,若不为她那红颜薄命的小女儿的一个私愿,能够亲上作亲也是极好的。
四姑娘瞧祖母这样子,暗自猜测祖母当年是否早就知晓那人的来历,却因着心中的某些原因,一直未曾说出口,最后才会郁结而亡。
谢三临走那一日,四姑娘临时反悔未去相送,只是托晓风带了句话,望你归来仍然是你。她便赌这一次,若归来的是谢三,往事随风,各自珍重,若不是,莫怪她开启复仇,从此路人不再相识。虽说如是,可她心中终是没有底,故而这几日多思多虑,精神欠佳。
“待你二姐姐出了阁,你便陪祖母去礼安寺小住几日吧。你大哥说你学问不错,孙先生那儿少去几日不打紧的。”
“是,祖母。”四姑娘柔柔道。
三日后,原来的谢家二姑娘,如今的平德侯世子夫人谢兰瑛与新婚的丈夫一道归宁,夫妻和睦,家中长辈瞧了都乐得合不拢嘴。几个未出阁的姑娘躲在帘子后面瞧,各有分说。
“这二姐夫虽说长得那么一般,待二姐姐到真是极好的。听说方才下车以后是直接抱着二姐姐进来的呢。”三姑娘道。
“…”四姑娘凉凉地看了新鲜出炉的二姐夫,平德侯世子司徒靖,心思莫测。五姑娘,好吧,五姑娘日常神游方外,不予评说。
三姑娘觉着没趣,便不再多说。
其实,四姑娘心中百转千回,前世她附和了三姑娘一句道二姐夫有才有德,二姐姐定然会夫妻和睦,百年好合。然而结果呢,二姑娘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司徒靖并非出于真心,在谢家出事之后,更是堂而皇之地将养在外头多年的妾室和私生子带回侯府。最后嫡妻投湖,嫡子早夭,外室和私生子扶正,过往云烟便随风飘散了,有谁还记得原本的世子夫人,谢家的嫡女谢兰瑛和她所生的孩子呢。
人,见风使舵都是本能,终究大家只会说一句平德侯世子不忘初心,对真爱多年不离不弃,有谁会记得曾经与先太子妃和丞相夫人一道赠医施药,施粥寄民的平德侯世子夫人呢。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人在上,请受司徒靖三拜。”司徒靖此人为人圆滑,生性多疑,狡诈多变,别看他生的一副老实面孔,实则鬼心眼多的让人防不胜防。
“快起来吧,起来吧。”谢家祖父老国公爷点头,二老爷赶忙让他起身。他们夫妻两个对女婿很是满意,尤其是二夫人祝氏看着女婿,真是越看越满意,平德侯家的世子,在丹陵城中那可是出了名的大才子,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而且对自家女儿又是百般体贴的,肯定差不了。
看着他们一副甜蜜幸福的光景,四姑娘只觉得周身冰凉彻骨,不是都说不会叫的狗最凶么。
二房的这桩大喜事过后,元宁只带着四姑娘去了礼安寺,三姑娘知道后跌了一跤,扭伤了脚,五姑娘却是越发努力地跟着女先生学习诗书起来。
礼安寺位于丹陵城的近郊,虽在郊外,却是香火鼎盛,盖因它从百年前以来就是皇家的御用祈福圣地,平常时候也是向平民百姓开放的。
“我去禅室听禅,你可自行逛逛,切莫与师傅们惹祸。”元宁带着沈嬷嬷跟着主持师傅去了禅室,便让四姑娘自己去周围瞧瞧。
“是,祖母,阿琬省得了。”四姑娘乖乖巧巧的,元宁放心留她在大殿中,反正还有吟月跟着,晓风在外面守着,无碍。
佛,若懂人心,小女今日便将这心中的怨气一一吐露。四姑娘叩首,再叩首,再叩首。
一叹想她谢氏满门忠烈,铮铮傲骨,男儿如父亲叔父们和大哥二哥这般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如四哥六哥这般保家卫国,血洒疆场,还有如五哥和七弟这般淡漠如水,志向高洁的雅正之士;女儿如大姐二姐这般相夫教子,贤名上达天听,如三姐这般隐忍多年,最终得在后宫得一席之地,为我谢氏再续荣光,还有如五妹这般出淤泥而不染,却终究被帝王猜忌,一门死伤殆尽,虽然最后重正清明,却也是以满门鲜血换来的。
二叹前世欠了一人一段情,初时只觉得他是一个可靠的盟友,时间日久,越发觉得他不只是冷心冷情之人,他正直端方,严于律己,对外勇猛杀敌,以一敌万,谋定而后动,对内搅弄权谋,隐忍绸缪,他待人用心以诚,用情以专,不是寻常沙场莽汉。若非他如此心计,也不能兵不血刃地在那数十年间保得自己和一方平安。卫熠,今生,我依诺归来找你了。
三叹她如今对那人依旧放心不下,仅为那一晚的对谈,本以为平静无波澜的心又泛起了涟漪。终是忘不掉他的好,从小的相依相伴,自己可说是他一道长大,他离开丹陵前二人可说是从未分开过一日。后来她与贺兰初见时的一见钟情,二人携手约定白首,误会后虽分道扬镳,他却总在背后默默守护,最后为正谢氏清明,自投入狱,最终横死。瑾郎,你待让我如何对你,一切皆因你我而起,纵然身死亦不足惜,奈何重来一次,不知我们还是都有机会改变一切。
宁州府
“谢某虽不是什么先贤圣者,却也求俯仰天地间,问心无愧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