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我到沛沛的花店,迎上来的女子完全陌生。
“要买什么花?”她微笑问我。
“不好意思,我不是来买花的。”我有些尴尬,“我是来找这里的老板赵沛沛的。”
“哦,赵小姐把这店子转给我了。”
“转给你?”我吃愕,“什么时候的事?”
“4天之前。”她回答。
别过那名陌生女子,我连忙打的到沛沛的家。在车上,我拨打沛沛的手机,语音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我不由得心忧,似乎有预感,想起沛沛在宴会上说的话,难道这些便是她做了的选择?我又记起自己后来说的那句一个人如果连梦想的权利也抹杀掉,生活会是多么无趣的话,真真是后悔起来,是不是因为我这话使她生出一种革故鼎新的想法,让她毅然放弃现世安稳,就这样跟肖语州一走了之了?
我那几句话真有那么大作用?我在心内叹气,那些话,其实全是我说给自己听的。随之我又想,以沛沛的性格,就算是彷徨,也绝不会行为草率,她并不是被感性左右的女子,她应该有自己的办法从这种迷局里走出来。
我忐忑地跑上 3楼,所幸在我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门打开了。
沛沛睡眼惺忪,看样子是在午休。
“你干吗?有门铃不按,敲门敲这么凶。”
“沛沛。”我喘着气,“你在家。”
她抿唇一笑:“你以为我在哪儿?”
“我还以为……”我差点说出她跟肖语州走了的话。
“我知道你这么着急地跑来是为了什么。”沛沛关上门,挽住我朝里走,“你不来找我,我还准备明儿找你去呢。”
“你干吗把花店转给别人了?”
“是啊,刚转出去,我本想走之前再告诉你的……”
“什么?你当真要和肖语州走?”不容她说话,我愕然地打断她的话。
“你想哪儿去了。”沛沛笑着推了我一下,“还是我的闺蜜呢,这么不了解我。”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我可琢磨不了你。”听她这样说,我便玩笑地回应。
“我是要去我一直想要去的地方。我要给自己放个假,真正放个假,这段时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烦了。”她往沙发上一坐,双手捧后脑勺朝我笑笑道, “就算你不是我肚里的蛔虫,你也该知道是哪里,因为我前段时间提过的。”
我想了下,然后浅笑:“原来你是要去拉萨。”
她满意地点下头: “这还差不多,要是你猜不中,我就把你轰出去。”
“杜贤哲知道不?”我挤到她旁边坐下来,“你就这么走掉,不怕他担心?”
“他当然知道啊,要不是因为他不能去几个月之久,他就会陪我去了。”
“原来他知道,那你告诉肖……”
“我干吗告诉他,不是因为他跑来装情圣,说不定我已经就是杜太太了。”
“那这么说,他还是影响到你对未来的抉择了。”
“说没有那是假话。影响归影响,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从一开始起,肖语州就没给过我安稳的感觉,直至今时今日。”
“你一向不是个感性的人。”我感喟地说,“这点,我和一馨都不及你。”
“感性好不好,我倒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人会因为感性而做出错误的抉择,这是毋庸置疑的。我想了很久,我离开这期间,对我与肖语州都有好处,我能乐得清静,他能知趣而退。我跟贤哲说好了,等我回来就结婚。”
原来沛沛是这样打算的,告知杜贤哲和隐瞒肖语州,如此选择,某种结局也是昭然。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而于当下,这个做法无疑是绝好的。
她始终还是做着自己。
晚上和沛沛在外面吃饭,顾凯奇打来电话问我吃过饭没有,我告诉他我正和沛沛吃饭,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回去后联系他,他有话要跟我说。
顾凯奇没说几句话,但我却听出他的不开心,他很快就挂了电话,从他先挂电话这一动作,我更加确定他的心情是不好的。
回去后,我没给他电话直接去了他家。
一进屋,我便闻到满屋的烟味,客厅里的灯光下,烟雾袅袅。
看样子他是抽了不少烟。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记得他好像是不会抽烟的。
“没闻出来吗?这个是你抽的那种牌子。”
“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我笑了笑,“你是想说,跟我学的吗?”
他看着我却不说话,我这句玩笑在这种氛围下显得不合时宜。
在他的目光下,我甚是尴尬。
“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我开口。
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你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他双眸里的东西让我骤生心疼,此刻的他,那种神情真如孩子般的无助。
他拉起我的手:“展颜,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位置?”
“你为什么忽然这样问?”我不解地看他,今天的他有些奇怪。
“因为我想知道。”他认真地说,“这些日子的相处,你是把我当作男友看吗?”
“顾凯奇,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好朋友看。”我如实回答。
等我说完,他摇头一笑。
这笑意有嘲弄的意味。
“你老说我幼稚,其实这句话说出来才是幼稚。”
他没有明说,但我却了解他的意思。
这样的暧昧,谁都经历过。男女之间,眼神里的东西骗不了人。各人心里其实比什么都清楚,别人一问,你们什么关系?嘴上当然说可别乱猜,我们不过是好朋友。别说笑了,好朋友?骗谁呢?这个答案,说开来无非是给自己找了个不离他远点的最好的借口,成年人实应懂得,如果老拿“好朋友”三个字说事,若非托词便真是自欺欺人了。
我与顾凯奇,就算彼此没有什么逾越朋友界限的行为,但这种流动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我没有排斥、没有拒绝,仅仅是因为我把他当作好朋友?也只有我自己才坚信这种定义,这种坚信,又算不算得上是自欺欺人?
“你还记得我拉着你的手一起跑吗?那种感觉很好。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吃零食,吃得嘴边都沾了碎末,你替我擦嘴?还有你在我怀里哭……”
“顾凯奇,你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想听下去,越听越觉得自己彼时的做法不妥。
“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这种存在,对于恋人是自然而然的行为。”
“很抱歉,我不小心的行为,让你误解了。”
“如果不是把我当作男友,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原因。”他悲戚一笑,“你是在利用我。”
“我干吗要利用你?!”我硬着头皮反驳。
“因为你是方子铭的情人,方子铭却是你最好的朋友的老公,这种关系,随着时间已愈来愈明显。你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怕,所以你急需找到一个人来掩盖住这种错误的……”
“顾凯奇,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但你要知道,我从来没有强迫你去帮我做什么,就算去她的生日宴会,我事先亦是声明过你可去可不去的。”我再次打断他的话,因为这些话,犹如针刺,刺到了我的痛处。
“我承认是我心甘情愿陪你去那个生日宴会的,我更愿意耐心地等待你说爱我,但做这些的前提是因为你和方子铭已经断了关系,我也愿意相信你和他已经截断一切来往,你要重新过新的生活。但你完全把我当成个傻子,就因为我傻,所以我完全没看穿你与方子铭在我面前演的那出,正是那出戏让我以为你说的都是真话。”
“顾凯奇,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再也控制不了,扬了声调,“什么叫我与方子铭在你面前演的那出?一切发生本是我未知,我和他是分手了。”
“那你和他真的分手了吗?”顾凯奇突然这样问。
“我和他……”
此时我不得不欲言又止。我没法说下去,并非他这种紧紧相逼的眼神和语气,而是因我的脑海里闪过方子铭的面容,他说他很爱很爱我,他说让我们重新开始,而我却在最后又给了他希望。
我对自己猛然生恨。我恨自己这种软弱,我为什么学不会沛沛的果断,我恨自己。
“你不敢回答了吧。”他生气地说,“你们藕断丝连,其实你一直还和方子铭在来往。”
“我们没有来往,只是……”我蹙眉急道,却骤然敏感起来,“你怎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说我们一直来往。”
我脑子是很乱,可我清楚的记得前几天方子铭来的时候,顾凯奇是不知道的。
那晚之后,我与方子铭就没再见,电话也没有通过,顾凯奇为什么会突然知道方子铭和我有过来往?
瞎蒙的几率当然为零,他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说起这个事来。
在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我很想问顾凯奇听谁说的,我相信是有人告诉过他那晚方子铭来找我的事,然而 我这样去问,这种打探是不是也就暗示出我与方子铭的确来 往了。
我忽然有种恐惧感。
我感觉我的背后有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就在暗地里看着我,时时刻刻,她将我看穿,我却不知道它的存在。
“我一直以为,我能慢慢走进你的心,我竭力地想做好, 只要能让你开心的事,我都愿意做……”他喉间滚动,眼有泪光,“也许你真的爱他,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离开他,会害了很多人。”
他是在暗示我伤害了他也伤害了一馨?
我当然知道这是种伤害,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矛盾这么不安了。
我不想解释了,我想我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我在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做回路人,没有路人甲也有路人乙,擦肩而过的,从来就不在乎会多一个或者少一个。
“如果连朋友都做不成……”我稳稳语调,尽可能淡然道,“那就算了。”
言毕,我转过身想要离开。
“你对我是不是连一点喜欢都谈不上?”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我想知道。”
“是的。”我侧头看他,想也不想便做了回答。
我自认为这个回答斩钉截铁,只是两个字一出口,我的心却似被什么揪了一把。
他放开了我的手。
“谢谢你的回答。”他的眼泪从我眼前落下来,“你让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做出一些决定了。”
他说决定,决定?是什么决定?他的话说得有些奇怪,他是暗示从此我们形同路人吗?
我没有再看他,径自离开。
走到电梯里,我的鼻子猛然发酸,眼泪像断了线似的一个劲往下落。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而且哭得这么厉害。这种哭泣,并不是我想要的。
这一夜,也许对面的大厦里会有人注意到,对面的电梯楼里,有两户人家灯火彻夜未灭……
一整夜,22楼的灯火,一直亮着。
一整夜,19楼的灯火,也一直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