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韩府依旧是灯火通明。
一只老乌鸦“啊啊”地叫着,隔一阵歇一会,每日如此。韩家的二小姐韩婵坐在饭桌前,烦躁地对着一旁的管家抱怨道:“这鸟真是烦人,晦气!你现在就找人去把它住的那棵树给我砍了,快点!”
管家讨好地笑着说:“我的小姐,不要难为我了。那棵老树从这侯府建成就在那里了,有十几年了,老爷愿意看着它。若我们把它砍了,老爷就要砍我们了。”
“哼。”韩婵听罢扭过头去,摆弄着食具。
管家忙道:“我叫内府的厨子出了几道新鲜菜样,请小姐尝尝。”
“算了吧,能有什么好吃的。”韩婵用手背托着脸颊,撑在桌子上沉思着,又道:“你说女人是多吃些胖了好看,还是瘦些好看?”
管家心道你不过才十三岁,一个黄毛丫头让我怎么说。但毕竟多年在侯府内侍奉,忙笑着说:“那要看人,若是小姐这样的,不管胖瘦都好看。”
韩婵虽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但还是喜欢别人奉承自己,便不再追问,又道:“父亲和二哥怎么还不来?还有母亲呢,她每次都早早地来陪我。”
韩位林定下的规矩,每日的用餐晚上这一顿全家要聚在一起吃,人不齐全便不能上菜,韩婵每次来得最早,宋夫人心疼女儿往往让人先上些菜让韩婵品尝。今日韩婵左等右等不见母亲,便有些疑惑。
管家听了,支支吾吾地说:“夫人说她……有些不适,今日可能不来了。二公子大概与老爷在书房,过会便到。”
“嗯?”韩婵追问:“什么不适?你带我去看看。”
管家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小姐安心用餐便是。”
韩婵自幼备受宋夫人与父亲娇宠,脾气大得很,一言不合便骂道:“昏蛋,糊涂!我母亲病了,你还敢在这饶舌?你快说究竟是什么病?”
管家无法,只好道:“是……今日晌午老爷与夫人起了争执,老爷一怒之下,便……便打了夫人两巴掌。”
“什么!我父亲会打我母亲?定然是你们这些下人挑拨离间,从中作梗!”
“哎呦,冤枉啊。”管家见她这副模样,忙劝道:“我们哪敢做这种事,我们最敬畏夫人了。”
“那你说,我父亲是为了什么?”
管家道:“是……我只是听说,是为了大小姐的事。”
韩婵听了更加火冒三丈。她与韩婉,虽然同父异母,但因为母亲对韩婉一向敌视,久而久之使得韩婵对她也厌恶起来。二人平日里很少有交集,在韩婵严重,自己这个姐姐一向清高,与自己说话也是语言能少则少,语气毫不客气,这让平日受惯了奉承的韩婵很难接受。这时又听说母亲因为韩婉而挨打,更加气愤,站起来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怒声道:“我说她已回来了怎么不露面,还把自己关在屋里,原来是做了错事羞于见我!她犯了错,凭什么要我母亲挨打?难道她生得就更高贵,说不得骂不得,起意就要让别人被打?你去,管家,你去把她给我叫出来,我倒要我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众侍候的的仆人们都敛声屏气,看着这位二小姐撒泼,管家急得连摆手,心下十分后悔,连道:“小姐莫喊,莫喊啊……”
韩婉见管家这副模样,道“你是下人,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和我母亲却不是受气的主,非讨一个公道不可!若不然,我就亲自到她房里去,把她……”
“把她怎么样?”
一个男子从外面走进来,打断了韩婵的话。这个男子正是韩婵的二哥,韩位林之子韩驰。
韩驰年方十七岁,生得面目刚毅英俊,英武不凡。与他的兄长——如今的建威将军韩骏不同,韩骏武艺只是中上人资,却饱读诗书,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而这位二公子韩驰自幼习武,力能抗鼎,武艺高强,十八般兵器使得称心如意,却最厌烦读书,为此韩驰常常被韩位林堵在书房中训斥。尽管如此,韩驰甘愿每日被韩位林骂上一顿,读书却依旧不肯用功,平时最爱在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子韩婉房中,听她讲一些天马行空,杜撰的人物妖魔的故事。韩位林虽然看不惯却无可奈何,因此只要韩驰不是太过分,把功课拉下太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韩婵平日见这位二哥,因他武艺好又帅气,颇有亲近之意。但韩驰却对她十分冷淡,言语也客气却总是没有太多的话说,只喜欢与韩婉相处,有时在人前得了韩婉的冷眼也是笑脸相迎,这不禁使韩婵更加愤恨。
“原来是二哥,被父亲教导完了吗?”韩婵见他没好气的问道。
韩驰见她颇有嘲讽之意,说:“你刚才说些什么?”
“我倒没说些什么,也是不敢说给二哥听。我知道二哥一向与三姐相处得好,我个局外人哪敢多嘴?”
韩婵本想骂他,说着说着却突然觉得委屈起来,一瞬间想出了别人的万般不是,又叫人家看了自己的笑话,还不向着自己。不知怎么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就势抱着头伏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韩驰见她这样却傻了眼,看着管家,管家也两只手不知所措,想去安慰又不敢,干看着也不好。
“你这……”韩驰一阵无奈,哭泣的韩婵听见他的声音却哭得更加厉害起来。
“吵什么!”韩位林从门外走进来,见一地的残渣碎片,尴尬的众人和号哭的韩婵怒道:“这里怎么了?”
“父亲,是我和小妹起了些争执,言辞有些激烈弄哭了她。”韩驰低下头说。
“你这混账,我查完你的功课只不过让你先走一步,就把这里弄成这样,看我不罚你!”
管家多年在韩府侍奉,是看着韩驰长起来的,知道韩驰这个孩子憨厚刚直,遇事不知变通只知道承担责任,他怕侯爷如此责难韩驰慌忙道:“不是……此事与二爷无关,二爷也是刚来到,只问了二小姐一句而已。”
“那这里怎么了!”韩位林怒道。
“二小姐是为了……为了夫人的事……”
韩位林一听愣了,想是今日晌午的事让韩婵知道了,她心疼自己的母亲倒无可厚非,登时怒火全下,又不愿去安慰女儿,只觉得站在那里有些尴尬。过了会,韩位林突然一拍桌子,训斥道:“用膳的时候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我看干脆你们都不要吃了,都走吧,走吧!”
说罢韩位林一拂袖,快步走了。韩婵也不哭了,两只眼睛红肿起来,韩驰冲她干笑两声也不理会,自己也赌气走了。
韩驰叹了一声,管家在一旁道:“老爷是羞于安慰小姐,一时气话不必当真。二爷请入座,我这就叫人把菜端上来。”
“不必了。”韩驰朝外看了看天色,走出厅堂,走了两步,突然想起听人说韩婉已经回来了,自己这一天随教习出去练武,回来后又应付教导夫子与父亲的经略检查,还不曾去看过韩婉,便径朝韩婉屋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