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乔盛春等人陷入苦战之时，捕快出身的老王海，早己经拉着张波，借助弥漫的烟雾从另一个方向闪电杀出。
他边往前冲，边在张波耳边低喝道：“大人，你清醒点！太子还在等你！”
张波原本是打算挣脱王海的手，返身厮杀回去，抢救被丢在原地的蕊姬，可是当他听到王海的话，登时心中一凛。
太子李铎，在张波的世界里，牵扯着太多难以名状的情愫。
他看看四周正在围上来的武威军，内心如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他不敢再去想蕊姬接下来会遭遇怎样的不幸，更不敢去想她腹中的孩子是否还能保住性命。
此时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辜负那些舍身相救的勇士，尽力保住这条命，回到太子身边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突然间，张波挥臂挡开王海抓着他的手，痛苦的仰天狂吼一声，劈手夺过一名武威军战士的长刀，一刀将对方半个脑袋砍飞，接着又发疯般的挥舞兵刃，一路向兵力空虚的后方院墙突围。
武威军的人马为他这股悍勇之气所震慑，接连被打的节节败退，眨眼功夫，便让张波和王海成功杀出一条血路，翻墙而出。
两人落地后寻准方向，刚刚跑出几十步，就听见身后响起吴凌的笑声：“张詹事，你往哪里跑！”
王海心中暗暗叫苦。吴凌可是当年北衙明鉴司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莫说此时到处都是对方的士兵，就算没有大军，一对一单挑，他俩也绝非吴凌的对手。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丢车保帅了。
“大人，嵩山少林寺！快走！”王海压低声音，给张波撂下这句话后，转身迎上越追越近的吴凌。
张波知道王海这是打算牺牲自己，拼死缠住可怕的敌人，好给他争取逃生的机会。
战场之上，分秒必争。张波也不再顾虑什么情意难舍，一言不发的加速奔跑。
待他冲到太傅府外墙下，翻身纵跃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张望，恰好看到王海被吴凌一剑捅个对穿，身体软软倒地。
“吴凌，我操你妈！”张波含泪咒骂一句，从墙头飞跃离开。
长期在东都任职，使张波对此处的地形非常熟悉。所以，尽管没有明鉴司的人手在外围接应，他仍旧可以健步如飞的穿街过巷，没命狂奔。
张波选择的逃跑方向，是洛阳皇宫所在。
之所以往那里跑，是因为皇宫中有一条专门用来逃生的秘道，可以直通城外。这个天大的机密，是当初李铎主政监国时，无意间在御书房内发现的。
被何光华软禁期间，李铎曾将这个秘密偷偷告诉张波，打算一旦找到合适的机会，两人凭借秘道，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可是没想到，自打从汴州河务行辕回来后，他们就一直被关入紫微宫。在大军看管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够去到御书房。
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该让秘道发挥作用了。
太傅府距离皇宫非常近，穿过两道街巷，便能见到宫墙。
张波没有徐成淼那样的武功，更没有飞爪这样的神器，他没法翻越高大的宫墙，只好硬闯宫门。
因为太子李铎的离开，再加上之前紫微宫大火等纷扰，此时东都皇城的戒备原没有之前那么森严。
宫门虽然紧闭，但是小侧门日夜敞开，把守的官兵也不过四五个人，虚应其事。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门口站岗的卫兵们都在原地打着瞌睡，猛然间从夜色中杀出一个浑身是血的怒汉，顿时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根本不用张波挥刀劈砍，众卫兵便哭爹喊娘的四散逃开，唯恐被这个闹鬼般的家伙靠近自己。
张波毫不迟疑，闪身冲进宫城，一路向内廷跑去。
他接连闯过三道几乎毫不设防的宫门，才终于放下悬着的心。此时，四周的房舍逐渐多了起来，围墙也变成寻常高度。
身后的远处，此刻响起嘈杂的声音。用来报警的铜锣没命般的敲击，大批士兵吵吵嚷嚷的越来越近，也不知道究竟是宫内的守卫，还是吴凌已经赶到了。
张波暗自调匀气息，脚下却没有片刻停留。辨明方向后，他借着树影房屋的掩护，继续往御书房跑去。
当李世卿带着周兴等人返回东都时，距乔盛春他们误中埋伏、全军覆没，已经过去整整十日了。
原先设在这里的所有秘密据点，此刻全部人去楼空，城内各处联络站的暗桩也都杳无踪影。
包括乔盛春、王海、许金风在内，一共五十八位明鉴司暗探的头颅，就高高挂在洛阳东门的城楼上，如同在向谁示威一样。
经过一番辛苦的打探，周兴和钱宏烈、郑孝同等人从四处带回来的零碎消息，逐渐拼接成一副完整的图画，将事情的大概原委展现出来。
那一夜，明鉴司留在东都的势力，几乎被吴凌连根拔起。包括很多长期以普通身份作为掩护，潜伏在洛阳本地且极少参与行动的秘密探员，都未能幸免于难。
王海和许金风是在营救张波的行动中，与敌人交战阵亡的，倒还算是死的痛快。而副掌令使乔盛春则没他们那么好运。
他被何豹重伤生擒，连吞毒自尽的机会都没有，就让蒯印打掉满嘴的牙齿，困扎绑缚的结结实实。
之后，吴凌就在太傅府内，当着众军官的面，对乔盛春施尽酷刑，整整折磨了三天三夜才气绝身亡。
整个刑讯过程中，光是看得呕吐昏厥过去的武威军将士，就有十几个之多。但是乔盛春始终都在痛骂吴凌，未曾吐露分毫关于明鉴司的情报，堪称铁骨硬汉。
虐杀乔盛春之后，吴凌只淡淡说了一句：“原本也没打算从你身上得到什么秘密，就是想玩玩而已。”
在李世卿的印象中，尽管接触时间不长，但是乔盛春绝对算得上是坦诚忠义之士。他作为除了徐成淼之外，此地职位最高的明鉴司官员，从未对李世卿半路接掌指挥权，而有过丝毫的怨言和阻碍。
无论是什么样的指令安排，也无论区区六品校尉与副掌令使之间差着多少品阶，只要李世卿开口，乔盛春都一丝不苟的认真执行。
一个好人。这是李世卿之前对老乔的由衷评价。
另外还有王海、许金风和那些暗探兄弟们，每个人的音容笑貌，都早已经深深印刻在李世卿的心中，挥之不去。
他是见惯流血和死亡的人，但是悲伤，却从未因为麻木而远离过他。
相对于李世卿的伤感，明鉴司的人倒是显得更为豁达。周兴默默的出了会儿神，抬头朗声道：“大人，好消息还是有的。目前张詹事已经逃出吴凌的魔掌。据说直到现在，武威军仍然没有发现张大人的踪迹。按照时间估算，多半已经平安离开敌人的势力范围了。”
三科的掌旗使钱宏烈也说道：“是啊，乔头儿他们总算没有白白牺牲。李大人，我还听到消息说，那位张夫人当晚未能脱身，而是在混战之中，被武威军杀死了。”
李世卿一愣：“此事当真？”
“确实如此，”郑孝同接口道：“卑职也得到同样的情报。蕊姬怀有身孕，所以没有跟随张大人突围。后来双方激烈交战时，武威军的士兵意外将她重伤，最终不治身亡。负责处理掩埋尸体的兵丁亲眼所见，应该不会有错。”
听到这个消息，李世卿心中有些怅然。一者因为蕊姬的身世之谜，至今尚未的到确切证实，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不知道今后如何对张波论及此事。二者，不管怎么说，蕊姬与张波夫妻一场，她腹中胎儿是张波的骨肉。可怜孩子还未及问世，便遭逢如此不幸，作为张波的兄弟，李世卿又怎么能不感到心痛呢？
周兴看出他神情有些郁郁，赶忙转移话题：“大人，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动？”
李世卿略微收拾一了下情绪，答道：“说起来，太子和张波都算是被成功营救，当初徐大哥托付我的事情基本完成。接下去，我打算回西域。”
此前，周兴和钱宏烈等人都听他说过，坦利吐露有关雅库特军团的情报，知道他是在担心突厥人会对库风将士们不利。
周兴说道：“好吧，大人。此间之事告一段落，我等也须回去向长史大人复命。你此去西域，关山万里，千万要小心珍重。”
“不忙告别，”李世卿摆摆手：“我还有事情要劳烦你们。”
众暗探听得面面相觑，不晓得李世卿还有什么吩咐。
李世卿接着说：“突厥人大举进犯，整个西北地区被他们搅的一塌糊涂。以前西域和中原之间消息传递的体系，也完全被毁坏。我们都护府将士孤悬域外，再苦再难都不怕，唯独害怕与祖国失去联络。所以，我想请你们派几个人，随我一同回去。等到了库风，跟我们负责情报的同僚搭上关系，他们再回来。这样一来二去，我们就能彼此呼应，对抗击突厥侵略将会大有益助。”
周兴闻言兴奋道：“大人说的在理啊！这件事于国于君，都绝对有着战略意义。不如就让我陪您去吧。”
李世卿诧异道：“你亲自去？老周，你可是堂堂的掌旗使，不比寻常探员。没有你们徐长史的命令，就这么跟我千里迢迢的跑了，回来不怕挨板子吗？”
“大人说的是哪里话，”周兴不好意思的笑笑：“您老又不是外人。我们长史大人都信赖有加，卑职甘附骥尾，顺便也能立个大功劳不是。”
钱宏烈也点头道：“是啊，大人。周兴他们二科，本来就专责情报搜集的任务。西域那边，自打新月湾大战之后，基本等于是两眼一抹黑。长史大人上次从西域回来后，便曾多次提起，要重新搭建关外的情报网络，恢复与你们都护府的联系。周兴这次终于有机会可以完成任务了。”
李世卿大感欣慰，周兴是明鉴司中拔尖的人才，脾气秉性也颇对自己的胃口。他若是能亲自跑一趟，效果自然远比普通暗探要好很多。
“那就妥啦！”李世卿开心道：“老周，就让我带你去领略一下西域的风情。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捕获几个美艳胡姬的芳心呢，哇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