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不休的世界暂时迎来了安宁,但是到来的灾难带走了城市的繁华,早已一去不返。
一支穿着便衣的小队在废墟中搜索着,虽然装备着武器,但是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救援队的样子。
搬开碎石,凿开墙壁,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幸存者被他们救出来。起初,他们被认作掠夺者,但是看着他们那温和的态度,人们便渐渐放下了警惕。
他们时不时张望着,试图找到更多的幸存者。
忽然,有人注意到一个较为完好的建筑物里有人影闪动,于是走到那个建筑物门前,发现门被反锁了。
那个人无奈走到窗边向里面张望,左右扫视着,忽然与一个黑暗中不太显眼的女人对视上。
“噢……抱歉……”那个人吓得一抖,微笑着看着那个女人。
“你们是谁?”女人的声音在颤抖,看起来正在护着什么东西,不敢让人看见。
“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一个救助难民的自愿者组织。”
“那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啊……”那个人对着奇怪的问答愣了愣,忽而继续说着,“那要看你……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他们对视着沉默了几秒,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仿佛有一个置身于地狱的灵魂,在注视着希望。她一遍遍地祈求着,询问着这个希望是否可以让她相信。
她并不是想要离开,她只是想将一些东西交给他,那是她最后的奢求。
女人掀开怀中刚刚盖上的毛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便出现在视野中。外面那个人注意到,这个女人的手臂上缠着绷带,似乎是刚刚受了什么伤。
女人依依不舍地将婴儿举起来,递给外面这个人,犹豫不决地说道:“我……我拜托你们一件事……救救我的孩子,将她抚养长大。她很健康,但她不能和我待在一起。”
“为什么?”
外面那个人犹豫不决,好奇地问道。
女人将孩子放在窗台上,轻轻地将缠着绷带的手对着这个人,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感染者。”
沉默片刻,外面的人笑了,轻轻地挽起袖子,露出了他的伤疤,随后将一支抗感染药物递给女人。
“不用怕,从今天起,我们都是家人了。”
大风忽然间袭来,将沉浸在安宁中的万物弄得措手不及。万欢欣关上房间的玻璃窗,将方才环绕于耳边的喧嚣隔绝于窗外。房间渐渐安静下来,就连那灯光似乎也因为少了大风的扰动而变得静止了。
看着窗外昏暗的,灰色的景色,她回想起了曾经在城市里看见过的景象——大街上空无一人,一切被昏暗中的灰色掩盖,塑料袋在大街上时而滚动,时而飞起。
狂风如野兽一般撞击着她家的窗户,而她隔着玻璃与看不见的野兽对视。那一刻,她感觉她看见了世界末日,世界灰蒙蒙昏暗一片,一切都像死了一般。但是周边房屋偶尔在狂风中浮现的灯光告诉她,人们只是在躲避着外面的风暴而已。不久之后,风暴会停息,然后一切被雨水洗刷干净,或许还会有彩虹在天空中浮现。
和现在一样,人们,只是在躲避外面的风暴而已……对吗……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还会有彩虹浮现,对吗?
万欢欣思索着,忽然感觉胸口发闷,随后立即停止了悲观的想法,努力往好的方面想。到时候,一切都被摧毁了,一切都得重组,说不定她可以看见更好的国家,更好的人类。
那个时候,说不定真的可以过上一些大人所想的生活,出门可以放心地让陌生人帮忙拿东西,可以放心和陌生人谈话,还能放心地坐陌生人的顺风车……
万欢欣憧憬着,不知她是否可以活到那一天,看看焕然一新的世界会是什么样。
“你也在想生化战争之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吗?”
一个男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万欢欣转过头,发现正是吴世谐在说话。他已经走到窗台边,就在万欢欣身旁,而那个娃娃和手机被扔在那个角落里。
“我也在想。”世谐说着,呆滞地笑了笑,“有时候,我很希望自己是一个超级英雄,能救下那些灾难中的可怜人,并且把那些坏人统统消灭。”
“嘿……很正常,男生应该都有过这种梦想吧……”万欢欣笑了笑。
气氛再一次安静下来,两个人并肩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虽然他们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内心似乎在交谈,他们都能想到对方在想什么。
终于,吴世谐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喜欢看那种超级英雄的片子吗?也许你不是男生,所以不是特别喜欢吧……那些超级英雄一开始可能天生天赋异鼎,或者是一个普通人,又或者是一个落魄的遭受各种欺负的人。不管怎么样,他们最后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对抗邪恶,领导人民,维护和平。
“现在,这个世界变成这样了,如果超级英雄真的存在,那么他们也早就应该出现了吧。可惜……那只是幻想,换做我们,我们也不是超级英雄,也不能成为超级英雄。”
两人沉默了许久,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们只是孩子啊……”
万欢欣小声说着,忽然看了看吴世谐的脸,他正默默地点着头,似笑非笑。
“诶,我认真的问你啊。如果有一天,你拥有拯救人类的权利,但是前提是牺牲自己,那么你会怎么做。并且,你当时也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吴世谐忽然看向万欢欣,歪了歪脑袋。
“我……”换做平时,万欢欣可能会稍微果断一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牺牲自己保护大家。但是,在她那次从丧尸群中死里逃生之后,她留下了阴影,也知道了做好死的准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让我……再考虑一下……”
城市进入了久违的安宁,感染区被逐渐控制,外围向城市靠近的丧尸也减少了。
按照平时的惯例,在生化空袭后不久便会有一场真正的战斗。然而,这一次城市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却发现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军队攻击的迹象。或许真如那个飞行员所说,那个投下生化武器的并不是盟军。
生化武器袭击的事情早已传到了盟军那边去,但盟军没有任何反应,联军也不知他们在犹豫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至少这段时间是不会有盟军空袭出现了,他们暂时可以放心生活,努力让一切变回原来的样子。
一想到战争马上就要结束,马上就可以和爷爷团聚,杨诚就开心得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有时候在地铁站里,他看着窗外或者地面忽然笑起来,旁边的路人都会一脸诧异地看着他,随后转脸做自己的事。
不过最近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杨诚此时站在地铁站里,看着大屏幕上面播报的新闻,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手机上看见的八卦新闻。
在这个城市里,发生了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杀人案件,政府严厉限制了媒体的报道,只让他们放出了很少的消息。
这几起杀人案件几乎都是针对军方或者执法人员而来的,有很明显的反动嫌疑,目前能得到的线索只有一个——在每一起杀人案的现场都有一行红色的字迹“the home in the hell”。
根据新闻所说,杨诚终于相信那个并不是八卦,是真的。毕竟这样的桥段也只有在影视作品里面出现过,什么连环杀人案现场留下线索之类的,在现实不会有人那么傻留下证据。
即使有了这个线索,他们的意图还是有些不明显。而且,对于这一行外语文字,人们翻译的,理解的意思也各不相同。
出了地铁站,杨诚照常向着奶奶家走去。熟悉的街道时而走过熟悉的人,他们互相不认识,但是因为每天的作息基本相同,慢慢地就熟悉了。
忽然,他走过一个小巷时下意识地向里面瞟了一眼,那模糊的视野之中似乎有人人影在动。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仔细地看了一眼。没错,那里是有一个人影,似乎是一个少女,看起来很眼熟。眼熟?哪里眼熟呢?杨诚皱了皱眉头,猛然想起那天在车站发生的事情,没错,这个少女绝对是那个人。
那个少女也注意到了他,于是向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此时,杨诚可以将她整个人看的一清二楚。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丝质的裙摆微微翘起,上面沾了一点黑色的东西,并不是很明显。她带着口罩,很瘦小,但是仍然比杨诚这个孩子要高将近一个头,她的长相也十分可爱,虽然是单眼皮,但是她的眼睛看起来还是很大。
“你不会是那天的……”杨诚慢慢走过去,就像怕惊动一只孤独的小猫一般缓慢。
少女看着他,一言不发,表情一点也没有变化。
“那个……啊……我……我叫杨诚……那天在车站我们见过不是吗?”
少女依旧看着他,沉默不语,看上去十分诡异。
“……好吧,那个,那天你被扎了,没事吧?”
少女的表情发生了一点变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后依然默不作声。周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剩下车轮声与喇叭声的喧嚣。
沉默中,少女默默地走远了。看着她的白色连衣裙,杨诚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走上前说道:“等等,你该不会是那个……”话音未落,他注意到少女一开始所站的地方有一个令他十分在意的东西。
再看向少女,杨诚不禁打了个寒颤。少女看着他,犹豫着什么,最终只是摇摇头,悄悄走远了。
恐惧与怨恨爬过破烂的楼房,一个年轻的身影在老旧的房梁上悬挂着,看上去摇摇欲坠。
发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映入一个男青年的眼睛,化为了击垮他内心的最后一击。伴随着男青年无力地跪下的身影,一颗受伤的心终于还是无力愈合,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为什么……我还可以救你……为什么……”
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男人面无表情地背着手,看上去无动于衷。
“这是她的选择,我们没办法改变。”老年男人的语气十分温和,仿佛是生怕触痛了这个男青年的心。
不久之前,一个女青年在这里上吊自杀,在她男朋友,也就是这个男青年找到她的时候,尸体已经开始变凉了。
这里是个半衰落区,或许是因为幸存者人数较少,赶来耗资较大,救援队始终没有到这个地方来。这个女青年是个感染者,在此已经用掉了五支抗感染药物稳定病情。因为药物资源有限,救援队始终无法赶过来,绝望的她决定把剩下的药强行留给这个男青年,上吊自杀了。
没错,这个男青年也是个感染者。
“不要……求求你了……你醒醒……”男青年明明知道女青年已经没救了,但是仍然将她放了下来,期盼着奇迹一般给她做着心肺复苏。
老年男人没有阻拦,而是无奈地看着他对着一个马上就要变得冷冰冰的尸体疯狂地挣扎着。
“为什么要这样!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啊!求求你了……醒醒吧我求你了……”
男青年不停地按压着她的胸口,时不时伏在她身上做人工呼吸。有一瞬间他觉得女青年活过来了,再一看时她仍然没有睁开眼睛,没有脉搏和呼吸。
男青年崩溃地捣鼓了数小时,老年男人离开过一会儿,回来时他仍然在对着冰冷的尸体急救着。
“你好冷……我给你暖暖……”男青年抱住了女青年的尸体,试图用体温让她热起来,“暖和起来就没事了,暖和起来你就可以睁开眼睛了吧……你一定又在逗我,你别开玩笑了……”
老年男人看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终于开口劝导男青年。
“你别试了,她会这么选择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不!应该这么做的是我啊!为什么是她?为什么!”
男青年抽泣着,最终没了力气,绝望地伏在女青年的身上。良久,男青年稳定住了情绪,低着头沉思片刻,十分冷静地开始和老年男人谈话。
“我要加入他们。”男青年毫无感情地说道。
“什么?你疯了吗?”老年男人仿佛被电击一般打了个寒颤,“她还活着的时候一直在劝你不要加入他们!”
“我不管,那些人抛下我们不管,我有足够的理由弄死他们,他们不配活着。”
“你疯了!她不会想要你这么做的!”
男青年站起来,微笑着看着身后的老年男人,那一刻,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那团火焰之中,有一个被炸毁的城市,战斗机从天空中掠过,人们四散奔逃。一个女青年脚被碎石砸断,背着她的男青年被丧尸咬伤倒在地上,没有人愿意来救下这两个无助的人。
“不……你住手啊!她看见你这么做会气死的!”
“我不管,我相信她知道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她。”
男青年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了一下女青年,随后拿着一个不明组织给的通讯器向着信号连接点走去。
在战争于一个盟军总部进行长久的僵持之后,盟军终于给予了回应。一个联络员被作为信使派了出来,与此同时,那个总部也升起了白旗。
看见这一幕,他们能够八成确定盟军已经投降,胜利的喜悦瞬间充斥着每个人的内心,战争终于结束了。
不过,这份喜悦在盟军联络员急匆匆地到达盟军总部附近的联军驻扎地后便消退了。那个联络员忧心忡忡,有些人以为他是因为战争输了而感到遗憾,但是实际上并不是,他很急切地和听得懂的人说着话。
据他所说,现在时间非常紧迫,他要求联军赶紧撤军。
撤军?这对于一个战胜国来说显然是不会随随便便答应的,但那个联络员很焦急,弄得联军很多人在嘲笑之余开始好奇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他说一时半会讲不明白,反正现在立即撤退还来得及。”翻译人员看着那些笑着的士兵翻译道。
看着这些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惧意的,无知的士兵们,联络员感觉有如百爪挠心。他已经尽力在劝导了,没办法,他只好慢慢地从头告诉他们为什么撤军。
然而,在他开口的那一刹那,一阵令所有人脊背发凉的呼啸声传来。
众人惊恐看向那个联络员,而联络员闭上了嘴,摊着手摇着头,看上去万分无奈。
“轨道袭击?”杨司令拍案站起,一脸震惊地和通讯器另一头的联络员谈话,“是盟军吗?”
“盟军说是他们的武器,但是不是他们发起的,很明显啊,他们再傻也不会傻到对自己家大本营发动生化武器轨道袭击的啊!”
“等等等等,你给我从头慢慢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司令迅速稳定了情绪,捂着胸口慢慢地坐下。
坐在杨司令对面的黄仪义,以及她现在关系最好的,那个最严厉的队长疑惑地看着杨司令,随后面面相觑。
“天哪天哪,怎么会这样?唉哟……好不容易解决了盟军,又跑出来个不明的组织……”杨司令切断了通讯,一扶额便没有了动静。
办公室安静了许久,黄仪义开始试探性地问道:“杨司令……怎么了?”
犹豫片刻,杨司令深吸一口吸,缓缓吐出,随后平静地开始向他们解释刚刚发生了什么。
原本他们正在开心地聊着各种八卦趣事,没错,不是聊战略,而是聊八卦趣事。
毕竟战争可以说已经结束了,他们也是需要放松一下的。
就在他们聊得正开心时,杨司令的紧急通讯器响了。这是通过卫星从前线发来的,在这个时代,通过卫星发送消息的危险性人尽皆知,所以杨司令立马警觉起来。
在杨司令拿起通讯器的那一刻,黄仪义和那个队长立马闭上嘴,静静等待着。
在这个办公室里面,不管是谁的通讯器响了都没有这个通讯器一半令人恐惧。它仿佛是一个不详的小鬼,静静地躺在杨司令的办公桌上,没人希望它发出任何声音。
杨司令听见它的声音的那一刻就一直祈求着,千万得是因为战争结束,他们才放肆地用卫星传递消息。
然而,通讯器还没有到耳边,那个令人恐惧的通讯器便传来了让人内心冰凉的话。
“杨司令,前线被袭击了!”
这不是普普通通的袭击,既然是通过这个通讯器发来的消息,那么不是生化武器袭击就是核弹。
过了一段时间,黄仪义和那个队长风一般跑出办公室,开始向散布这个消息,杨司令也用紧急通讯将消息带给别的重要部队。
不久之后,两颗流星划过天空,那两个是因为紧急通讯而被轨道武器探测到击毁的卫星。
刚刚安静下来的城市再次沸腾了,人们惊慌失措地望着天空,生怕下一次轨道袭击就是在他们的头顶。
“下面怎么了?”万欢欣看着窗外的异状,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城市的居民们全部放弃了自己的事情,开始向防空设施涌去,只有少数人在趁机搜刮别人的东西。
几分钟后,一个士兵闯进来,气息还没有平定就大声叫他们赶紧撤离。
在孩子们一头雾水地到达大街上时,空袭预警已经响起,人们更加慌乱了。
万欢欣走过一个大楼前,无意中瞄了一眼大楼上的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播报着紧急新闻。那个画面似乎在闪烁,万欢欣停下脚步,看着那个正在诡异闪烁的画面入了神。
忽然,那闪烁的画面之中似乎参杂着别的东西,闪烁渐渐剧烈,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看着那个画面渐渐变化的大屏幕,直到它变成一片雪花。
人们安静了,有人开始继续向防空设施移动,突然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噪音。人群再次于大楼前聚集,看着这个完全变了个画面的大屏幕。
那一刻,所有的电视台都被强行占台,即使那是局域网播报。在些被占台的电视屏幕上,一个众人皆知的外语标语出现在大家眼前,那个标语即便不说大家也已经明白是什么了。
the home in the hell,这个组织终于正式地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而它似乎并不是救世主,而是载着满腹的仇恨,是带来毁灭的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