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孤独的流星划过天边,那昙花一现的光芒转瞬即逝,有如人类的文明一般。
它一直都很脆弱,曾经是,现在是,每时每刻都是,或许将来也是。
人类文明强大了吗?不,他们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上,狐假虎威罢了。这个强大的力量随时可以反过来毁灭人类,只要人类不再团结,在人们之间点燃一点点火星,世界就会爆燃。
看着那个陨落的流星,人们知道,那是一颗轨道武器卫星,因为发射生化武器被探测到而遭到击毁。
而伴随着它的陨落,又一个人类的城市被击毁了。
望着无边的星空,恐惧缭绕在这颗小小的星球上,它在茫茫的星辰大海之中,只是一个砂砾。那一天,所有的士兵,所有的科学家,所有的人,史无前例地感受了一股看破谎言般的凄凉。
人类从来不曾称霸过任何东西,他们永远是渺小的生物,仿佛是寄生于砂砾之中的细菌病毒。而他们之间霸主般的争执,只不过是小孩的游戏。
现在,游戏将要结束了,他们依旧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只能怨恨那些挑起争执的人。
“早就该团结了不是吗?为什么只有在危机已经撞开了大门,冲到了你们的面前你们才会幡然醒悟?现在你们终于想要团结了,终于不想再继续争斗下去了,终于愿意放下仇恨了……但是你们所做的也晚了。
“灾难一直都在,就算这个危机不会到来,还会有更多的危机到来的。这个家园从来不曾安宁,它一直在炼狱里面焚烧,它在哭泣,在倾诉,你们听不见它的哭喊吗?”
回想着那些不明人员通过大喇叭传来的声音,人们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绝望,他们缩成一团,有的哭喊有的沉默。这一天,他们终于理解了那一条外语文字的意义。
“结束了对吗?”吴世谐悠闲地甩着手中的耳机,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万欢欣。
不久之前,人们看着的那个大屏幕上面,一个不明组织播放着一个视频,解释了一切。
“the home in the hell”,这是一个恐怖组织的外语名,翻译名为“地狱之家”或“灾中家园”。
这是一个由难民联合武装组织合并而成的恐怖组织,在联盟军对战的时候就已经在暗中酝酿。他们会搜索每一个被战争风暴扫过的地方,用“家”一般的温暖去拉拢那些失去一切的难民。我们甚至可以说,“灾中家园”就是联盟军生化战争的产物,是在它基础上生成的。
盟军失踪的病毒,被夺走的轨道生化武器全都是他们一手为之。
要问他们有什么目的,他们似乎并不想夺得什么地位,也不稀罕金钱。就连联盟军试图和他们商量给他们领土组成自己的国家,然后相安无事也不答应。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他们终于让联军和盟军再也不敢继续争斗下去了,他们合并起来,成为了联盟军。
与那些绝望的群众不同,大部分的士兵和一些军事家很快从打击中恢复,一边按照盟军发来的消息分析着轨道武器的情况,一边商量着对策。
他们收到了一个来自那个组织的消息,那是一段语音。从一开始的录音的声音听起来,当时的环境很嘈杂,有很多人说着话。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变得小了,只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还留着。
“联盟军的朋友们,你们好。”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是人们知道他是故意在压着自己的情绪,“鉴于你们这么久以来的所作所为,我们决定和你们玩个游戏。我们每天都可能会发动一次生化武器轨道袭击,而发动的地点,和发动的概率都是你们可以改变的。
“刚刚我们已经击毁了一个城市,相应的有一颗卫星被击落,你们可以通过那颗卫星坠落的方位判断被袭击的是哪个城市,然后参照着那个被击毁的城市想办法让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这就是游戏规则,并且当你们都达到让我们满意的程度的时候,生化武器袭击可能不会再继续。
“那么,游戏开始吧……”
恐惧压迫着人们如同木偶一般行走着,一个无心的抬首,他们似乎就可以看见一把悬顶之剑高高挂着。它摇摇欲坠,可能随时会掉下来毁灭众人。
城市再一次陷入了混乱,这一次的混乱更加彻底。
自杀的人,放肆的人,绝望中哭泣的人,乐观一点的试图激励大家和自己的人……
“我有个预感,他们再这样下去下一个被毁灭的就是我们。”吴世谐依旧悠然自得,完全不把这个危机放在眼里。毕竟在他看来,这种灾难要么就不用跑,要么就跑不掉,恐惧混乱没有用。
盟军发射的火箭总共有七艘,每一艘都载着三个轨道武器,每一个轨道武器在被探测到至被击毁前可以同时对八十公里范围内的多个目标点进行轨道打击,这完完全全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城市。有人想过逃到深山里面去,但是那里还有无数的丧尸等着他们。
他们此时的现状,宛如一群被从野外抓到市场里的小动物。他们抱着铁栏,看着这陌生又令人恐惧的地方,死亡随时会降临。不过,他们的笼子开着,可以选择逃出去,只是一旦出去就可能会被其他人捉住杀死。
“我一直好奇一件事,现在这样的时代,食物资源啥的都是从哪来的。”
或许是在吴世谐的耳濡目染之下,万欢欣看着眼前的晚餐,也全然没有任何恐惧。
她有种感觉,这些饭菜一天比一天少。每当有人浪费任何一点食物的时候,其他人便会强行将被浪费的食物塞进那个人嘴里,又或者自己带走。
“尸体。”吴世谐随口答道。
“噗……”万欢欣连忙将刚刚放到口中的肉吐了出来,“真的假的?”
“猪的尸体也是尸体。”
“别开玩笑了好吗……”
吴世谐微笑着,虽然逗了一下万欢欣,但那个笑容看上去还掺杂着些许伤感。
在这个黑暗的时代,气氛真的特别容易就阴沉下来,比如现在。但吴世谐并不打算让它继续阴沉下去,开始想方设法找到话题。忽然,他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情,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那个,万欢欣,我问你一件事啊。”
“吃饭,问什么什么问题。”万欢欣说着看向吴世谐,忽然愣住了,看着他突然严肃起来的脸感觉到一丝恐惧,“什么……你怎么了……好吧你问吧。”
“如果……有一群人被困在岛上,他们的资源有限,人数又非常多,那么他们该怎么保证人们都可以活下去。”
“这个……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再加一条,如果在这些人之中……有很多没有希望活下去的人……你会选择牺牲他们吗?”
在一个肉食或杂食物种因为食物短缺面临着即将灭亡的危机时,他们的最终选择肯定是吃掉自己的同类。
血腥,没人性,这些统统不重要,不久之前在下水道搜索时救回的那几个幸存者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为了生存,选择将那些被淘汰的死者作为自己活下去的助推剂,毫不留情地啃噬他们。
不过,为何吴世谐要提到这件事呢?这要从城市的一个计划说起。
在战争最激烈,资源最紧张的那段时间,城市组织了一个计划——择优计划。也就是让那些有希望活下去的人继续活下去,没有希望的人尽数淘汰。这个计划更多的是针对感染者来做的,一般来说感染者之中只有希望者可以幸免。
这就是为何吴世谐会那么严肃,突然提起这件事的原因。现在资源又一次开始紧张了,或许择优计划要再次开始了。
“真的要这样闹下去吗?”
怨恨与愤怒悄悄地爬上写字台,蜷缩成一团,静静观察着面前的两人。
“这不是闹,是战争。他们的战争结束了,现在轮到我们了,让他们感受一下战争的痛苦。”
“可是……我现在也觉得,我们会毁掉世界的……”
寂静再一次围绕着他们,良久,只有微弱的电流声环绕在耳边。
“吕皓啊……”
“嗯?怎么了?”
“你要想清楚你的立场,你到底是要站在哪一边。你现在在为联盟军说话,你忘了吗?你的家人,你的干父亲,他们是怎么死在联盟军手里的?”
“……”
“他们和联盟军之间,有仇吗?”
戴着灰色连衣帽的男人低下头,回忆着曾经的那一切。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废墟,大街上血迹斑斑,尸横遍野。爆炸声仍然缭绕在耳边,男人扔下枪,走到一个熟悉的房子前,看着那些被压在碎石底下的身影。
甜美的回忆此刻如同梦魇,在他的脑中游荡,带给他无尽的愤怒。
他蹲下身,捡起了一把沾满鲜血的枪。
“吕皓……”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站起身回过头,发现不久前因为中枪离去的那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你……怎么在这……”男人低着头问道。
“你何时才能成熟起来,你们都是,我说过无数次了,仇恨不是好的东西。”
“哈……我没有啊……我不是正在劝灾中家园的领导人吗?哈哈哈……”男人麻木地笑到。
中年男人默不作声,只是缓缓地伸出手指指向那把血淋淋的枪。
“好好想想吧,虽然我已经不在了,但我可是一直盯着你的哦。”
“吕皓?”
在面前那个人的呼唤中,戴着灰色连衣帽的男人回过神,差点有些分不清现实。
搪塞了几句后,他离开了那个房间。在离开前,他刻意瞟了一眼和他谈话的那个人,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有一把血淋淋的枪,正挂在那个人的腰间。
“感觉怎么样?没事了吧。”
雪白的墙壁反射着灯光,将整个房间都变得通亮。黄仪义从病床上下来,稍微活动了一下刚刚受了伤的手臂,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点小伤算什么,不就是被石头砸了一下而已嘛,小事。”黄仪义笑着回答到。
“开放性伤口,虽然不大,但你差点都要感染了,还小事,这么不小心。”医生用有些斥责的感觉的语气说道。
整理着医疗用具,医生忽然回过头发现她正调皮地笑着,样子有些可爱,于是换了个语气说道:“你呀,以后出去执行任务小心点,你想想看,那么多人担心你,你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你那些队友怎么办?”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嬉皮笑脸的,没点军人的样子。”
“这就是我的风格嘛,嘻嘻,我走啦。”
随着门被黄仪义轻轻关上,医生叹了口气,随后找到一个注射器,对着自己的颈部扎了下去。
门外,黄仪义没走几步,忽然感觉有人跟着她,于是转过身,发现了那群鬼鬼祟祟的“拾荒者”小队队员们。
即使恐怖组织“灾中家园”已经放出了那个令人绝望的消息,但是还是有很多人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不久之前,黄仪义在感染区搜索的时候,一只猫跳到一个破碎的窗台上,好奇地看着他们。黄仪义看那只猫很可爱,想逗一下它,然而,她听见了一点响动,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有碎石朝着那只猫掉了下来。
为了救那只猫,她的手臂被碎石砸到,裂开了一条口子。那只猫似乎受到了惊吓,得救之后立马跑掉了,队友无奈地笑着,看着黄仪义冲着猫离开的方向喊了句“没良心”。
然而,这次队友们笑着跟着她,似乎不是因为嘲笑她,而是另有原因。
“干嘛呢干嘛呢,一群大老爷们尾随一个弱女子是想干啥。”黄仪义用一副严肃的表情说着,随后又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你明明是女汉子。”一个队员小声说着,不过大家都听到了。大家看着他,都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你刚刚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错了我错了!”那个队员立马抱头蹲下,做好挨打的准备。大家哄笑着,差点忘了说正事。就在带头那个队员刚想说“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的时候,一声娇柔的猫叫引起了黄仪义的注意。
她立马打鸡血一般精神起来,看向队员们身后。那里有一只浅棕色的小猫,似乎就是她救下的那一只。它看见了黄仪义便慢慢地靠近她,随后蹭了蹭她的脚。
“你知道吗队长,它还给你带了礼物。”带头的队员说罢看着一脸震惊的黄仪义接着说,“我们是在门口发现它的,它一直乖乖地坐在地上,身边还有一只死老鼠。”
“噗!”
很显然,这只死老鼠就是这只猫的“礼物”了。在“拾荒者”小队回来的时候,那只猫一直在暗地里跟着。当看见他们走进了这栋楼房之后,它便跑到附近小巷子里抓了一只老鼠,随后回到门前等待黄仪义的出现。
到最后,黄仪义没出现,倒是队员们出现了。他们立马认出了这只猫,毕竟它被队长救下,他们映象很深刻,于是他们便将它带到黄仪义所在的诊疗室,等待她出现。
不得不说的是,将它带到诊疗室前真的很辛苦,它不是跟到半路就折返就是躲躲闪闪。有个队员强行抓起它,结果被它抓伤,还有个队员拿起那只死老鼠,结果让它扑倒脸上差点被抓花脸。
不管怎么样,它最终还是被带到这里来了。黄仪义一直很喜欢养小动物,曾经养过仓鼠,养过小狗,但是到最后无一例外地不在了。每当这个时候,平时看起来跟个男生似的的黄仪义便立马展现出了女孩子柔弱的那一面,扑到老爸的怀里哭泣。
因为害怕再一次与爱宠阴阳两别,原本她已经害怕养小动物了。但是这只猫被她救下后虽然当时因为害怕而逃跑,但是现在这么温顺,并且带了“礼物”,她便打破自己的心理障碍,决定收养它。
“猫不是很野的吗?它怎么会想报恩?”一个队员看着正在撸猫的黄仪义有些疑惑地说道。
“你以为它是什么?就算是畜生也会想到报恩。”黄仪义说着,看上去有些愤怒。队员们看得出来她不是因为那个队员说的话而愤怒的,而是看了很多这段时间的新闻才感到愤怒。
这段时间,因为恐怖组织的威胁,很多人都变了个样,甚至在他们之间还有一句“名言”——死也不做冤死鬼。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不会做冤死的无辜的人,如果死定了,他们就会放肆地做自己没做过的想做的任何事情。抢东西,骂人,看谁不爽就打谁,还有看见哪个姑娘长得漂亮就对她为所欲为……
一时间,军方无法管住这些群众,而且这天早上,有两个城市遭受了轨道武器袭击。
不过,在城市里面还是有很多明事理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灾难消去了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觉地担任管理人员。如果换做平时,很多人都是有这个心没这个意,认为总有人会管不关自己的事。
一觉醒来,世界完全变了个样,也许昨天晚上还在想着明天去哪玩的人,今天却在想着去哪逃难。
杨诚平时交换物资的地方关了门,超市被洗劫一空,菜市场也只有几个刚刚来的,不明真相的乡下人在试图交换物资。
杨诚空着手回到奶奶家,轻轻推开纱窗门,发现奶奶正一脸呆滞地看着空荡荡的桌子。他奶奶没有老年痴呆症,此时的表现真的很奇怪。
“回来了。”奶奶用余光瞄到杨诚的身影,于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些人啊,真的是。”
“又想到以前的事情了吗?”杨诚轻轻走到奶奶身边坐下。
奶奶动作十分缓慢地点点头,随后说起了曾经的一些事。
杨诚的奶奶很喜欢和他说一些自己经历过的往事,她经历过很多,也听说过很多。毕竟年岁已高,或许几乎每个老年人都喜欢讲起自己的过去。毕竟他们已经老了,既然受困于肉体,只好放飞心灵于回忆。
一个老年人就像一个老旧的放映机,储存着经历过的一切,他们或许可以将往事放映出来,又或许因为过于老旧,他们经历的一切只可意会。
经历过年轻时那些风风雨雨,有过或许平凡或许伟大的梦想,但是最后,他们都变成了一个古董,被时光丢弃在角落。只有人们亲自去寻找他们,才能或多或少地得知一些过去。
在杨诚的奶奶年轻时,她见证过一个战败国的军队的撤离。那些军人嚣张跋扈地侵入他们的国家,在这个国家最分离动荡的时候在伤口上再来了一刀。
她来不及看到敌军就被国家的军队带走,和她一起的有很多人,都是些孩子。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战争终于结束了。她看见那到处遍布的鲜血,炸弹爆炸时留下的黑印,虽然没看见战争时的残酷,但是仍然可以想象到有无数个和他们一样普普通通的人站在他们前面浴血奋战。
在敌军撤离的时候,她本来认为敌人一定会很气愤,因为来这里就是为了占领这里,结果被打到投降,换做谁都会气愤的。
然而,她没有看见这样的人,他们有很多都很开心,完全不像是装的。
“为什么?”杨诚发出了疑问,“他们不就是为了侵略而来的吗?为什么被打退了还开心?”
奶奶沉默了许久,轻声说道:“因为他们也不想战争,他们也有家啊。他们只是战争派来的棋子,听令于那些……咳咳……那些发动战争的人罢了。”
“那……为什么他们不反抗?”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你能想得到他们也能,只是他们做不到。他们生命的权利,早就已经不属于他们了……”奶奶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过你要是说反抗者的话……现在就有一个例子……只不过他们做的可能有些过火。”
“什么意思?他们是谁?”
“就是那群恐怖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