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月一连忙了多日,揉揉发晕的脑袋,从一桌账册中起身。
绿衣扶着她回了房间,她头晕的厉害,两只眼皮子直打架,脸上好似火烧似的,沾枕便睡着了。
绿衣拉下帐子,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沈玉娥又来看她了,这次来的却非她一个人,赵依芸也跟着来了。
沈玉娥带了两篮子水果过来,都是刚摘的。
“谢姑娘于咱们有恩,娘没本事,这些水果帮娘带给谢姑娘。”沈玉娥说道。“虽不值什么钱,好歹是份心意。”
沈芜心接过篮子放在石桌上,招呼她们坐下来说话。
“表妹近来可好?住的可还习惯吗?”赵依芸娇俏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依芸是个好孩子,你们姐妹二人能互相帮衬再好不过了。”沈玉娥说道,那日依芸能为心儿说句公道话她已很感激了。
沈芜心笑笑,面对赵家人终究有些防备,“那便在此谢过七表姐了,我一切都好。”
“表妹何时回家?”赵依芸亲切地与她说话,倒真像是好姐妹。“我看三婶想你的紧呢,再几日四哥从镇上回来若是不见你定也是急的。”
哥哥在镇上做活,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镇上朱大嫂子一张利嘴撮合了不少婚事,朱大嫂子给他说过几门亲事,都是温雅贤惠的好姑娘,他一个都不答应。
说到沈宁安,沈玉娥就犯头疼,那沈宁余十六定亲,十八成亲,现下孩子都满地跑了,她这个做娘的怎能不心急。
沈玉娥道:“宁安是个眼界高的,寻常人家的姑娘他看不上,这自古便是低门娶妻高门嫁女,你们姐妹二人结识了什么姑娘也可给你们哥哥说和说和,指不定就成了。”她越说越高兴,原先的忧虑一扫而光,“再生个大胖小子,就有孙子抱了。”
赵依芸作势笑她,拉着沈芜心说道:“那我和表妹岂不是就要做姑姑了?嘻嘻……”
沈芜心向来不喜别人触碰自己,她不着痕迹的推开赵依芸的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娘,这有什么可急的,哥哥生的俊,又有一门木匠手艺,何愁没有好女子肯嫁与他?再者,说不定啊……”
她停顿了一下,沈玉娥与赵依芸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噗嗤笑道:“说不定哥哥早有心上人了,这才对他人百般推脱呢。”
沈玉娥佯怒道:“你这孩子,连你哥哥的玩笑也开,婚姻大事,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是啊,表妹,婚姻大事哪能自己做主的。”赵依芸脸羞得通红怯怯地说道。
沈芜心笑笑,一杯茶下肚,茶水醇厚,齿颊留香。
她们怎会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人们可以自由恋爱,无关年龄,无关性别,无关距离。
她道:“这些都与我无关了,往后余生,一杯清茶,一本书,便足矣。”当然,还有宝宝。
沈芜心神情洒脱,仿若外界一切都与她无关,无论好坏,她都不在乎。
赵依芸手指搅着裙角,她为什么可以毫不在意?
她的名声是彻底毁了,没有人会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
可她不知道,爱是无关长相,无关名声的。
沈玉娥斥道:“说什么傻话呢,我的心儿这么好看,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儿,不许再说那些不吉利的,呸呸呸!”
就怕她心已死,待到垂垂老矣,无人侍奉左右,孤苦伶仃赴黄泉。
她肚子里有个孩子,日后外界给她的评论还得加上一条,未婚生子。
是明珠蒙尘,凤凰浴火,终有重生之日,洗尽铅华,为万人所仰!
如果在原来的世界,她想她一定不会这样大胆。
因为虚幻,所以可以将这人生当作一场游戏,拼尽全力去博弈,不辞辛劳,向上攀登。
赵依芸压下心绪,含羞问道:“表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沈芜心只觉幼稚,随口道:“好看的。”
赵依芸小嘴微张,一脸怔愣,“啊?”
不对,她本是要劝说沈芜心回去的,怎么说到这儿来了。
“时候也不早了,表妹不若与我们一同回家去,咱们去给谢姑娘道声别。”赵依芸站起身来。
沈芜心兀自坐着,纹丝不动,玩着茶杯,盖子与杯身相触,一阵一阵清脆之音,她笑道:“七表姐,那日的情况你是亲眼看见的,我能回去吗?保不齐哪日我又一人在家,便是叫他们杀了都无人知晓呢。”
沈玉娥低下头,不敢去看女儿,是她太无能,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也未找他们理论,她与赵信十多载夫妻情分,不愿闹僵了让他夹在中间难做。“是娘没用,委屈你了。”
沈芜心明白对于一个成长在封建主义之下的农村女子,作出改变,太难了。
前世她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大多是点头之交,亦或是君子之交。
许是性格使然,不会讨好别人,怎么想便怎么做。
高冷,不合群,孤僻,这些几乎是前世她在别人眼中的样子。
“学习好了不起啊,学习好就可以目中无人吗?”
“整天板着个脸,跟谁欠她钱似的!”
“她不会是有自闭症吧?”
原以为那些都过去了,它们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全都涌了出来。
这样自卑怯懦、不善言辞的沈无心,真的可以做到只身抚养孩子吗?真的可以把控命运过好这一生吗?
以往的恐惧好似都像她袭来,好似永远都摆脱不了,到这里之后,第一次怀疑自己。
穿越有什么了不起的?即便穿越了也还是那个自己,那颗灵魂。
一瞬间,像被打回了原形。
“心儿?”
“表姐?”
两人见她一动不动,面色煞白,不由担心。
闻得声音,她方才回过神来,道:“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还不用干活,你们瞧我的手,是不是水润了一些,添了几分娇嫩?”
赵依芸方才握她手时便觉丝滑细嫩,现下细细看去,真真是玉指青葱,指节修长,笔直若松竹。
再细观她衣着,朴素的藏青色彩之下掩不住的奢华。
这料子,她只在城中微风吹起轿帘时那露出的衣角上见过。
赵依芸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是什么时候认识谢姑娘的?平日就没见她出过门。
“知道你过得好娘心里也好受点,我们这便回去了。”沈玉娥和赵依芸别过沈芜心。
晚上,沈芜心进入空间,又收割了一波稻谷。
看着荒芜的药田,人参也不是拔下须子种下去就能无限制的长人参,只有从外面带进来的才行,有这种限制也不奇怪。
明天去镇上医馆看看能不能买些药草种子,这样荒废着着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