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大堂之中,一名身材较瘦的中年男子横抱着一名脸色苍白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位一脸鼻涕泪水的八九岁小男孩儿。
这男子便是沈芜心的爹赵信,他面色焦急,大喊着大夫救命。
他怀中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即使面色惨白,也看得出来颇有些姿色。
女子水云白纱裙上染上了红色血迹,一手握着肚子,牙关紧咬着,十分痛苦的模样。
几个伙计推出一个单板来,赵信将女子放在上面。
伙计道:“这位老爷您先别急,柳大夫即刻便到!”
“柔柔,你坚持住,不要怕,我和孩子都在呢。”赵信跪下来拉着她的手。
女子名叫白柔娘,原先是晔阳城锦瑟院的清倌。
晔阳城就挨着京城,秋夕村虽是在京城管辖之中,离晔阳城却要近些。
赵信岳父走后,果园一切事宜皆是由他打理,他时常在外,自是识得了些生意场上的朋友。
一次和一帮友人一同去了锦瑟院,白柔娘正在台上弹琵琶。
一袭白衣,眼带忧愁,微微颔首,当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之后几个月他时常来这,与白柔娘也渐渐相熟,她说他与别的男子不同。
赵信又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他替她赎身,白柔娘羞涩点头。
那时他手中还有些银子,立时便替她赎了身,带回镇上安置下来,还买了个婆子来照顾她。
那院子清幽,远离街市。是以这么多年也无人发现他与这女子之事。
白柔娘知他是有家室的,这些年来从未要过名分,能跟着他就已很知足了。
白柔娘为他生了个男孩儿,取名赵子轩。
几月前白柔娘又怀上了,他高兴坏了,今日,几日未见的两人免不得一番温存,没成想便出事儿了。
“娘,你不要有事,呜呜……”小男孩儿赵子轩哭着说道。
白柔娘抬手替他擦干眼泪,虚弱的说道:“轩儿,娘说过多少回了,男子汉是不可以哭哭啼啼的。”
“柳大夫来了!”一名伙计吼道。
柳大夫从药柜后边出来,赵信往后让了两步。
柳大夫给白柔娘把着脉,神情严肃。
“大夫,柔柔她怎么样啊?”赵信急急的问。
大夫撇他一眼,不语,半晌后,他开了一张方子,“这位夫人动了胎气,按这张方子服药即可,该节制还是要节制点。”大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信老脸通红,拿着方子去抓药了。
“……”沈芜心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是一出父亲出轨了的戏码。
她想冲出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娘觉得不值!
谢妍月紧紧拉住她,“谋定而后动,你现在出去也无济于事。”
放下帘子,谢妍月扶她坐下,“你先冷静冷静,把事情原委弄清楚再说。”
沈芜心气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爹啊娘的都叫上了!我又不是聋子那么大声我能当作听不见吗?!”
赵信太过分了,怎能这样欺负娘。养外室,还生了孩子,那孩子都八九岁了,瞒了快十年了!
“姑娘,我们主事的来了。”医童掀帘道。
一名男子走了进来,他气质很好,眼神精明,黄色皮肤上许多皱纹。他的穿着类似员外,一顶圆帽戴在头上。
“在下是这处济世堂的主事,鄙姓陈,二位姑娘久等了,不知如何称呼?”陈主事笑的像朵菊花。
沈芜心起身心:“陈主事好,唤我沈姑娘便是,这是是我姐姐,姓谢。”
“坐下说话,听说沈姑娘想买药草种子?”陈主事招呼她坐下。
“是的,不瞒您说,我家中有十多亩田地荒废着,想着能不能种些草药。”
“沈姑娘,这种子即使送你们一些也无妨,只以后若是种出了草药可否优先考虑卖与我们济世堂?”陈主事道。他继续说道:“种子是多的是,然而药草的成活率却极低,都被杂草、虫物给霍霍死了,是以少有人种,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打理,却是入不敷出啊。”
杂草,虫子,现代有除草剂和除虫剂,这里只能靠人工拔草,但这草拔了没几天又长出来了,难搞的很,还有害虫也是难弄的,有人往地里放鸡吃虫子的,但连药草也一起啄了。
沈芜心道:“我想试试,说不定就捣鼓出来了。”
陈主事吩咐医童去拿了十多包种子来,“这些放着也是放着,都送与姑娘了,姑娘拿回去种种看。”以往也不是没有人来买过种子,只是都没下文了。
“这不好吧,这些值多少钱?”沈芜心问道。
谢妍月抱过种子,说道:“矫情什么,人家不都说了送咱们了吗?”
“是不是啊,陈主事?”她对陈主事甜甜笑到。
陈主事也笑说:“谢姑娘说的没错,说了送姑娘的自不会收分文,只以后若种出来了优先考虑我们济世堂就是,当然,我们的价格也不会比别家低。”现在都是靠收野生药草,济世堂也种了,只是收成太低,完全不够用。
沈芜心这才道:“那好吧,便谢谢陈主事了。”
外头大堂赵信已带着白柔娘走了,沈芜心与谢妍月出了济世堂,在街上闲逛着。
“别不高兴了。”谢妍月戳戳她。
“我就是心里难受。”沈芜心道。
能不难受吗,爹做的太过分了。
原来他所谓的忙是忙着照顾别的女人。
她心里堵的厉害,“前世我是个私生女。”
谢妍月吃惊的看着她,“真的?”
“你会看不起我吗?”
“当然不会!”谢妍月道,“既然我当你是妹妹了,自会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沈芜心继续说道:“所以你说,我该恨她们吗?以前我和她们站在一样的位置,只是爸爸喜欢的是发妻,我母亲和我只是一个意外。小时候妈妈独自带着我生活,妈妈死了后,我才知道这些。”
谢妍月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身处哪个世界就要遵守哪个世界的游戏规则,错的是她们。”
“那是不是刚才那个小男孩儿?”谢妍月指着一旁的点心铺子。
赵子轩买了一包白柔娘最爱吃的糕点,抱着糕点往家里跑。
二人跟了上去,七拐八拐之后便看见一颗大槐树下,一座小院子,门前落叶纷纷,小男孩儿推开门进了院子。
沈芜心看了一眼转身走了,没走两步便晕倒了。
“芜心!”谢妍月扶起她,往济世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