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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故人来访

要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时光不是将他心里的那些感情淡化了,只是将那些令他痛苦不堪的东西藏在了他触不到的地方。

而今,一朝涌现,猝不及防。

林烟想起往事,脸上便多了一丝落寞的表情,他微合的手掌似乎想抓住些什么,但是意识到手中的虚无之时,他又悄然将手垂下了,然后将那些心中细微的刺痛重新尘封了起来。

嬑已经将药找好了,她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林烟这幅有些失落的样子。

她本来想问他点什么,但是突然间灵光一闪,于是就只微微动了动嘴唇但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林烟见她已经将药找好了,于是对她说:“既然已经拿了药,那就跟我来吧。”然后就自己先行走了出去。

嬑跟在他的后面,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后院。

这后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在这后院里引起回响,嬑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林烟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样,说:“我吩咐下去的,这些天不会有人到此处来。”

嬑开始还有些愣怔,但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发觉出这个男人的心思之缜密,若是有人混进此处,第一,难保她和媋的行踪不会被泄露出去,第二,在这个地方想要对她们所用的药物做手脚简直太容易了,故而,林烟才索性直接命令不许旁人进来。

只是这样一来,煎药就要靠自己动手了。

想到这儿,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如此说来的话,那媋之前所用的药物岂不都是由……

她不禁偷偷地看了林烟一眼。

林烟好像只要他愿意就永远能知道别人心中所想一样,他笑了一笑,说:“我会煎药这对你来说很惊讶么?”

嬑说:“只是觉得林叔你不像是会自己亲手做这些事的人。”

“那我像是做什么的呢?”林烟天气眉毛问道。

嬑说不出话来了,林烟也许将她看透了,但她却看不透林烟。这么个人,会去开一间青楼本身就有些让她匪夷所思了,再加上他那有些神秘的身世和深藏不露的本事,嬑真的想不到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药。”林烟向她伸出了手来。

“啊?”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林烟对她倒是很有耐心,说:“你手上的药给我。”

嬑于是将药递了过去,但是递到一般却又突然收了回来,这样一来,就惹得林烟带这些询问意味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林叔,以后媋所用的药物就由我来弄吧。”少女懂事地说道。

林烟也没拒绝,只说了声“好。”然后就自己闲散地靠在了一旁的花架子上,嬑于是自己捧着药走了进去。

就在林烟正在后院倚着花架子发呆时,突然就有人急匆匆地一路小跑了进来。

林烟听着来人的脚步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人才进院中,便迎面碰见了林烟,他看见的林烟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便不由自主地有些慌张起来,“主人,我不是故意违抗您的命令,擅闯此处的,实是有事要向您禀告。”

“说。”林烟只简单吐出了一个字。

那人见林烟没有立即动怒,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主人,前面又惹出麻烦了。”

林烟现在实在没心情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于是说:“我不是说了,以后望烟楼的这些琐事就交给云姬去处理吗?”

“不是的,主人,这次那些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云姬没有办法,所以才叫我来找您。”那人答道。

“哦?”林烟面对这些事却依旧有些淡漠,“知道了,我这就去。”

不知道又是什么人来找他麻烦了,不过既然麻烦找上了门,他也只好出去解决一下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听着属下向他报告前面的事情。

嬑在里面煎药,听见林烟被人叫走了,便有些无聊地在地上画圈,这下好了,这里就剩了她一个人,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

昨日没有休息好,,她打了个哈欠,然后有些闷闷地想,不知道小余山的人什么时候能赶过来接应她和媋,她和媋在这里多待一日,总归是多危险一份。

“唉,神明啊神明,你要是这次能保佑我和媋平安回到小余山,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对你不敬了。”嬑对着挂在墙上的一副菩萨画像,自言自语地说道。

“以前,我对你多有得罪,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保证以后改过自新,再也不做对你大不敬的事了。”嬑有几分诚恳地说道。

身后突然有人嗤笑了一声:“你这话莫说菩萨不信,就连我也不信。”

嬑听见这个声音,先是有些震惊,然后又是一阵狂喜,她猛然回头喊道:“婳姑姑!”

站在她身后的女子还带着面纱,她轻轻地将面纱摘下,露出了一张清艳绝伦地脸庞,时光似乎没舍得破坏她的绝世容颜,只是给她添加了几分更为成熟的味道。

被嬑称为婳姑姑的人笑了一笑,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自言自语?”

虽然婳姑姑在修习上对她们很严格,但是嬑此刻见了她却感到亲切无比,于是露出了些小儿女的形态,撇撇嘴说:“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可不就只能自言自语了么?”然后又问,“婳姑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婳有些无奈地说:“我正好从这上面经过,突然听到有个傻丫头在这里自言自语,于是就下来看看了。”

嬑朝着她撒娇似的笑了笑。

“媋呢?”婳问她道。

嬑说:“媋现在受伤了,还在地下室里躺着呢。”

婳其实从林烟递给小余山的信件上早就知道了媋受伤一事的,此刻见了嬑,便不免有些担心地问起了媋。

“婳姑姑,就你一个人来了吗?”嬑左右只看到婳一个人,于是就有些迷惑地问道。

婳摇了摇头,“她们太慢,我怕你们出事,所以就先一个人赶过来了。你们怎么样了现在?”

嬑微微低了头,说:“我是没有事,可是媋的情况,不太好,她中了化骨掌,而且,她之前因为练功的缘故损了元气,所以现在……”

婳微微叹息了一声,她不是不知道媋的情况,可是从嬑嘴里说出来,便更觉多出了几分心酸,这两个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好徒弟,如今媋成了这样,她心里的难受不比嬑少。

“听说西河的那群人也追到这里来了?”婳又问道。

嬑点点头,“嗯,连西河的五主之一都来了。”

“什么,西河五主之一?”

“我也没想象到,西河的那群家伙对我们小余山的圣物居然觊觎到这种地步,可是,他们再怎样,也没有必要连五主之一都出动了吧,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婳的表情有些严肃了,她其实隐约猜到月阆图不像传言中的那么简单,它里面还藏着别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却只有大长老知道,连她也不得而知。

“那他没找到你们?”婳问嬑道。

嬑说:“他找到望烟楼了,可是后来他又走了,说起来,这还多亏了林叔呢。”嬑说道这儿,又问:“婳姑姑,你知道么,林叔说他算是半个西河人是什么意思?”

这个婳当然是知道了,但她却只说:“你要知晓那么多做什么,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好好想想你该怎么突破离天心法第四重”

嬑咬咬舌头不做声了。

这时,旁边的一声噼啪响引起了嬑的注意,她赶紧跑回到火炉旁边,手忙脚乱地揭开了盖子,然后又盖上了,用手捂着心口说:“还好没有煎坏,不然又要重新煎一次了。”

婳对她这个徒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少女说起来,还真是有些肖似年轻时候的自己。

嬑这下子不敢再分神了,一边看着火炉子一边说:“婳姑姑,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婳说:“等媋身上的伤好一些我们再动身吧。”

嬑有些高兴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笑容没在她脸上挂多久,她就又换上了一副愁容,“虽然媋不说,可是我能感觉到,她现在心里很难过。”

“这事,换谁都会难过,只要她还留有一命在,回到了小余山,我会用尽一切办法给她治疗的。”婳说道。

嬑突然对她说:“婳姑姑,虽然你平时对我们的修习很是严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总是忍不住亲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不,是你把我养到这么大的,你就是我的亲人。”

婳听了嬑突然表露的心迹,有些怜爱地摸了摸嬑的头发,“等带你们回到小余山,我才能放心。”

她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咳嗽,嬑转头看去,原来是林烟回到这后院中来了。

林烟在看到婳的那一瞬,感到自己的脚再也挪不动半分了。

他的心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样,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直直地看着婳,完全不顾这儿还有别的人在场。

婳被他那包含了太多深意的目光给刺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将头略微偏了一偏,以躲过那些快要让自己沉溺下去的目光。

而嬑,此刻真的感觉自己很多余。

而且最过分的是,这两个人只是一个人看一个人躲,相互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嬑终于受不了了,于是清清嗓子问林烟:“林叔,你外面的事情解决了?”

林烟点点头:“嗯。”然后又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个曾在他心尖留下痕迹的女子。

嬑开始觉得自己应该随便找个理由离开这里了,不管什么理由都好。

就在她还在费力思索理由的时候,婳开口了,婳终于觉出了现在的气氛有那么一丝不妥当,于是对嬑说:“药应该煎好了吧?”

这一句真是提醒了嬑,于是她忙不迭地点头:“嗯,煎好了煎好了,我这就将它送过去。”

然后她像被火燎着一般,急急忙忙地将药提走了。

这下,就剩了婳和林烟两个人在这后院之中。

林烟一路看着婳的所有举动,心想,她如今也有了几分为人师长的模样,要是换做很早以前,他是决计想不到,这个冒失的女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两人独处,空气中的尴尬却只增不减。

林烟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心头便有些艰涩起来,半晌,他对着跟他一起默然了半天的女子说道:“我们,进去说话?”

婳随着林烟走进了他用来收藏的另一间屋子,然后随意地吩咐下属将之前的事情好好收尾,虽然打发走了那些找他麻烦的人,但是还是有一些后续要处理的,比如,怎么让人心服口服地臣服于他,这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的。

婳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处理楼中事物,感叹曾经有些浪荡不羁的人,如今竟收起了性子,便越发凸显出了他身上那种成熟男性的魅力了。

婳悄悄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发觉时光将他的面部打磨得更加有硬朗了,不过,他的心性似乎也比从前……

林烟其实是发现了婳在偷偷打量他的,心下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他还以为坐在他对面的人变了呢,谁知竟还是原先那样,想到此处,他不觉微微勾起了嘴角。

“喝茶?”林烟朝着婳抬了抬手。

林烟自己坐在那里喝茶,只是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茶上面了,刚才婳的一眼足够让他心思翩然。

他们两个人的人误会虽然解除了,可是留在两人之间的那道沟壑却没有办法填平,两人谁也没有先跨出这一步。

也许,在他们还是少年的时候,这点沟壑能被他们轻而易举地越过,对于少年心性的人儿来说,没有什么比贴近恋人的心更为重要的,可是到了现在,他们早已经不是少年了,做事却越发地束手束脚起来,这也考虑那也考虑,导致这道原本不大的沟壑在他们的思虑下越拓越宽,说白了,人有时候的自以为的成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但现在,说不定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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