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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望望

当得知林烟为他们几个安排的新去处是郑大夫家中时,简容有点,怎么说呢,第一反应是,郑大夫家里装得下他们这几个人吗?

但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郑大夫的家,别说装下他们几个了,就算再来七八个也装得下。

简容看着那精心修饰过的庭院,和一幢幢白墙黑瓦的房子,在心里不住地感慨,古人还真教训得是啊,人果真是不可貌相的,本来看郑大夫那个样子,以为他就是个穷说书兼到处行医赚钱的,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富贵之人,有这么一个住所。

而且简容发现了,这郑大夫不仅不穷,虽说他本人在外面好像是个为了家计到处奔波的老头,但在私下里居然过得十分的,雅致,对,就是雅致,他家里的庭院弄得有模有样的,花圃假山、亭台轩阁,一应俱全。

此刻他们几个就在一个水上的轩馆里品茶。

简容看着老人稔熟地拿着一个棠紫色的砂壶给他们倒茶,不仅多看了这个老人几眼,虽然老人手中的茶具说不上名贵,但是也看得出是精心挑选的,而且品味还不俗,他顿时就好奇起来,这个郑大夫年轻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郑大夫将茶杯递给他时,简容忍不住问:“郑大夫,你这看起来生活也不窘困,为何还要去酒楼说书呢?”

虽然他这样问得有些唐突,但是郑大夫却不以为意,温和地笑着说:“反正每天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赚几个钱。”

这回答,简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婳倒是很淡定地说道:“多谢郑大夫肯收留我们几个。”

郑大夫大方地摆摆手说:“欸,你们能来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反正林老鬼肯出钱,你们多住几日,我还能小赚一笔。”

这下众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郑言见众人无语,于是就自己接着说:“我这里,除了我和望望之外,再无他人,你们住在这里莫要拘谨,就当跟住在自己家中一样就行。我白天有时会出去,但是戌时之前一定会回来,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那边的那个院子找我。”他说着,就指了指东北角的那个院子。

其实郑言不是那种不会说话的人,简容大概可以明白他只是想让众人不用那么拘谨,所以才说了之前的那些话。

这个老人不仅有阅历通人情,而且还隐隐透出一种闲适洒脱的气度,跟他在酒楼里的那个样子简直判若两人,简容不禁对他越发好奇起来。

在末了,郑大夫又加了一句:“对了,望望是我的养女,她天性有些胆小,怕见生人,你们若是碰见了她,还请不要见怪于她。”

望望?简容想,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

在当天黄昏,简容便见着了郑大夫的那个养女,望望。

当时他一个人无聊,正沿着池边漫步,远远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树下蹲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于是他朝着那个小姑娘喊道:“你是谁,在那儿做什么?”

那个小姑娘似乎被他惊吓到了,只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就像一只小鹿一样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远远地跑开了。

简容摸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第二次见到郑大夫的养女是在翌日早饭的时候,是望望为他们准备的饭食,那个小姑娘果真像郑大夫说的那样害怕生人,都不敢抬眼看他们几个,只是默默地将饭食布置好,然后就静悄悄地离开了。

简容丝毫不怀疑,要不是有郑大夫在这儿,她怕是过都不敢过来。

他们吃完早饭,郑大夫帮媋看了一下她的伤势之后就出门了,因为郑大夫说媋的伤势有明显好转的迹象,所以嬑显得很高兴,她拉着简容说:“陪我去一趟街市。”

简容问:“去街市干什么?”

嬑说:“媋刚好了一点,当然是要买一些东西给她补补啊。”

简容说:“哦。”

然后他就被嬑拉着一起出门了,直到出门的那一刻,简容还在怀疑是不是嬑在里面待着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拉着他一起出来。

但在看到嬑果真去了好些大补的食材之后,他才有些惊讶地问:“你真的是出来买东西的啊?”

嬑白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呢?”

简容实话实说道:“我以为你是在里面待着太无聊,所以才想出来走走的。”

嬑笑了一下,说:“一直待在那里确实有些无聊,不过我真的是为了买东西才出门的。现在外面对我们来说还是不太安全,所以尽量就不要出来走动了,免得撞上了不该撞上的人。”

简容点头说:“也是。”

他们将食材送到厨房的时候,又碰到了郑大夫的养女,望望,她正一个人在厨房收拾,看到他们两个进来,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慌慌张张地不小心碰倒了手肘旁边的一个碗,在碗将要落地之时,嬑眼疾手快地将其捞了回来,然后爽朗地对着这个胆小的姑娘笑了笑,“小心点儿,我们不是坏人,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们。”

望望被她说得低下了头去,脸也红透了。

嬑只感觉到这个小姑娘有意思,于是举着手里的鸽子问她:“我们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望望胆怯地指了指厨房左边的一个架子。

嬑朝着那个架子看了一眼,说:“放这个架子上是吧?”

望望点了点头。

于是嬑就将刚买来的东西都放在了那个架子上,然后又问:“你会炖鸽子汤吗?”

望望又点了点头。

嬑于是拍着手笑着说道:“那正好,你帮我个忙,把这个鸽子给炖了吧。我呢,正好有空余时间去料理那条鱼。”

简容见状就说:“那你们先忙,我就不奉陪了。”

他刚准备离开,嬑就一个闪身拦住了他,“哎,你也留下来帮忙。”

简容说:“君子远庖厨,难道我一个大男人要留在这里跟你们一起做饭吗?这不太好吧。”

嬑不屑道:“当初你们三个人在竹屋那里烤鱼的时候,可没说过君子远庖厨这种话。”

简容想起往事来,感觉自己的刚才的话确实没什么说服力,于是换了一种说辞:“我笨手笨脚的,留在厨房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忙,说不定反而会给你们添麻烦,所以你看……”

嬑不跟他废话,直接将一把菜刀和一只鸽子递到了他手上,说:“你休想偷懒,去,把这只鸽子给宰了。”

简容看着手中的那只鸽子,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鸽子啊鸽子,遇到这位姑娘你可真是倒霉啊。”

嬑被他气笑了,“别再啰啰嗦嗦了,赶紧做事去。”

简容清洗完鸽子,发现望望居然已经能和嬑说上话了,于是也不忙着进去,而是就倚在门口听听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听嬑问望望:“你今年几岁啦?”

望望说:“再过一个半月,我就满十四了。”

嬑说:“你比我小两岁,我以后就叫你望妹妹吧,叫你望望感觉还挺奇怪的。”她说着,自己居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一时忍不住,你可别见怪。”

望望摇摇头,她对嬑这个性格大方爽快的姐姐还是很有好感的。

嬑又说:“郑大夫说你是他的养女,你还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望望小声说:“不记得了。”

嬑说:“我也不记得我的亲生父母,是婳姑姑将我养大的,在我看来,婳姑姑就和我的母亲差不多。所以你也不用难过,我看得出来,郑大夫就跟亲生女儿一样疼你,昨天他还嘱咐我们,说你很胆小,怕见生人,所以要我们不要怪你。”

望望低下脑袋抿着嘴笑了一下。

嬑笑笑说:“不过,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胆小的女孩子,你怎么这么胆小怕人呀?”

望望说:“外面坏人多。”

嬑说:“虽然外面有很多坏人,但也有很多好人的。”

望望低头不语。

嬑接着说:“对了,你这么怕生人,应该很少出去吧,我跟讲一下我这次下山的一些经历吧,换做以前,我都想不到世上那样的地方,还有那样的人。”

她们两个好像聊得很开心的样子,一边说一边笑,主要是嬑在说,然后引得望望抿唇而笑,望望好像已经对她卸下了心防,听她说话时,眼里都是那种向往又佩服的神色。

简容正听得有趣,不料突然听到嬑在叫他,“你还在那儿偷听呢,还不进来?”

简容一边将手里的鸽子和菜刀放在了案板上,一边说:“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不想打扰你们。”

嬑说:“行了,你事情做完可以走了。”

这个人,真是……利用完人就开始赶人了,简容在心里暗暗磨牙,但是他脚下却一步也没动。

嬑挑眉看他,“你还有什么事?还是说你想留下来给我们继续帮忙?”

简容说:“一个姑娘家,你说话能温柔一点儿吗?”

嬑说:“哎呀,那还真是对不住了,我就是这幅性子。”

简容对她一向没有什么办法,又不好跟她生气,于是就主动避开了这个问题,转问望望:“对了,我能问一下你吗?郑大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望望还没回答,嬑便忍不住出声说道。

“好奇不行吗?”简容一边说一边看着望望。

望望似乎被他看着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自己就低下了脑袋,躲开了简容的视线。

过了许久,她才答道:“他很好。”

简容说:“额,我是想问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比如说他有那些爱好啊,他的性格怎样啊之类的。”

但望望却只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说,“父亲对我很好。”

简容死心了,于是不再问她这个问题。

嬑嫌他站在那儿碍事,于是毫不客气地将他撵出了厨房,简容只能在心里默念一百遍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然后摇摇头走出了厨房。

第三次见到望望还是在昨日的那个池塘边,那个少女还是蹲在昨天的那个位置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但是看到简容过来,她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立马跳着躲开了,而是能远远站着偷偷看上简容几眼了,但一旦发现简容也在看她,就会立马后退几步然后将头低了下去。

“望望?”简容试探着叫了她一声。

少女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将头更迅速地低了下去。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简容一边向她走进一边问道。

望望看着简容走进,其实心里止不住地想往后退,但是她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那股冲动,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

简容以为她没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于是又问了一边。

少女还是没有说话,但她这次却指了指地上,简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那里有一棵小小的极为孱弱的幼苗,只剩下一两片可怜兮兮的叶子了,好像立马就要枯死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幼苗……简容猜测它大概是回暖天的时候不小心长出来的,但是这个现在这样的天气,这棵幼苗又半死不死的,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就是在看它?”简容指着幼苗问望望。

望望点了点头。

“这样的天气,它很难长大的。”简容几乎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望望咬着嘴唇依旧没有说话。

简容不知怎么的就不太想看到少女难过的样子,或许是因为这个小姑娘真的就像一个小妹妹一般,让他顿时升起了一股长兄的情绪。

“现在这个时节风大,我们给它加个挡风的围墙,也许它就能长大了。”简容对少女说。

然后,他们两个真的开始动手给这棵幼苗堆了一个小小的土墙,把它围在中间。

望着少女泛着神采的笑容,简容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现在它就不怕风了。”

望望点了点头,这才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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