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天高的要价,三人皆有短暂的沉默,心想,客栈那位姑娘的话还真没说错。
“我们是逢源客栈的刘掌柜荐来的。”韩济对他说。
李天高听完之后思索了片刻,,说:“既然是刘掌柜的相识,那也不能不给他个面子,这样吧,上等马三十个金铸,中等马二十个金铸,下等马十个金铸,你们要哪一种?”
简容怀疑他的价钱都是随意出的,其实也不能说怀疑,他就是随意出的,把价钱出得高高的,看看有没有哪个傻瓜来上当。
“你这要价前后也相差太大了吧。”韩济忍不住说。
那个李天高却厚颜无耻地说:“欸,我这个人向来是重义轻利的,把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你们既然是刘掌柜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区区几匹马,折价卖给你们又何妨?关键是江湖之中又多了几位朋友,那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一番话说得豪气无比,要不是他先前摆明了要价,简容差点还真就信了。
“既然是朋友,那这个价钱能不能再低点?”简容问他。
李天高瞬间变了脸色:“我看你们是刘掌柜的相识才低价卖给你们的,你们也莫要得寸进尺,虽说我重情重义,可我也要养家糊口,你们要买便买,不买便罢。”
韩济说:“不是我们得寸进尺,实在是你的要价太高,寻常马匹也就值十来个银铸,你开口就是几十个金铸,这也太……”
他还没说完,那个李天高就冷笑一声:“你们买不起便罢,别耽误了我做生意,走走走。”
说完他抬脚便要离开。但简容一把拦住了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做生意呢?我们因为事出紧急故而需要买马,你却将价钱抬得如此之高,长此以往,谁还愿意来你这里买马?”
李天高听了,却一点愧色也无,说:“我养的这些马,你们不买自然有人要买,你们既然出不起这个价,也莫要过多纠缠。”
他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遇到这么个人,韩济简容他们也是无法可施。
没有了逃命用的马儿,简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最开始有一点点的失望,因为他给他们几个人想出来的一条退路看来是行不通了,但失望过后,他又豁然,既然退无可退,便只有一搏了。这样想着,他先前的失望便一扫而空,胸中竟陡然生出了几许豪情,管他的,自己若是殉城而死,也算是个人物,这一生也没给故去的父母丢脸。
正在他们准备离开此地之时,一个人骑着马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那人直接在马上挡住了李天高的去路。
李天高一看马上的那人,气势顿时矮了三分,赔笑说:“朱三郎今日怎么有空来此贱地?”
马上的人冷笑一声,用马鞭指着他说:“休要跟我耍这套,我来找你自然是有事。”
李天高全没有之前的气焰了,只是恭敬地问:“不知三郎有何事找我?”
朱三郎说:“听闻你这里还有数十匹良马,我今日就是向你买这些马来的?”
李天高于是又问:“三郎买这么些马匹作甚?”
朱三郎冷着脸说:“我买马匹做什么还需详细告知于你吗?你做生意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越来越不像样子?你只管将马匹数目报知于我,明日自有人到你这里牵走那些马匹,等人取走马匹后,你再到朱府中找我,我到时命管家跟你结算银钱。”
见李天高听完后面色似有为难,朱三郎立刻不快道:“你这是不愿卖与我么?”
李天高勉强笑着说:“岂敢,岂敢,三郎不知,我并非不愿卖与三郎,只是我这些马早已卖人了,现在那人还未来取走而已。既已卖出,我若再将其卖给三郎,岂不是一样货两家卖,坑了三郎?”
朱三郎自然不信他这番说辞,“你少来蒙我,你这样推却难道是怕我赖你银钱不成?我告诉你,你若这样行事,今后这生意不做也罢。”
李天高央告说:“这马确实已经卖出了,不敢欺骗三郎。”
朱三郎却不甘罢休:“你说这马已经卖与别人,那你现就叫那买马的人出来跟我对质。”
这热闹只看了一会儿,他们三人就没有了兴致,于是匆匆离开了锣子棚这个地方,继续北行。走了大半日,终于来到了鬼母岭。
没错,青元城阵眼的主位就是在鬼母岭中。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啊。且又是大晚上的来这个阴气森森的地方,简容对着手中的向坤仪无奈地叹了口气。
韩济见他对着向坤仪叹气,以为是他在筹算之时遇到了一点问题,于是便问:“怎么了?”
简容有点沮丧地说:“我没想到阵眼居然在这个地方。”
“此地有何不妥吗?”韩济纳闷地问。
简容说:“韩大哥有所不知,我们下面便是一处墓穴,且这墓穴里机关重重,稍微不慎就会丧命,实在是凶险得很。”
“你是说,这处的阵眼居然是在一个墓穴里头?”韩济有点难以置信,他活了这么些年,没有料到有一天自己会去别人的坟墓里头。
简容点点头,帮他确认了这个事实。
韩济有点顶不住:“简兄弟,那你知不知道这里葬的是何人?”简容之前跟他说过自己到过这个墓。
“我虽然下到过这墓里面,但是墓里面古怪得很,墓主人的尸身并铭文什么的一概都没看到,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墓主人生前显贵,应该属王侯之流,其余的我也不知了。”简容如此说。
韩济朝四周看了一眼,越来越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吉利,眼见得树影幢幢,耳听得阴风嗖嗖,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说奇不奇怪,我还以为这岭上肯定有不少黎国人,可是我们来了这么些时,竟一个也没碰到,这未免也太不正常了。”简容一边找自己先前挖的道洞,一边对另外二人说道。
“你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奇怪,他们难不成都下到墓里边去了?可是那也不合常理了。”韩济也觉出了不对劲。
“难道他们已经更改了此处阵眼?”简容说完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也没道理,像宁华詹更改首龙阵,少说也花了将近十二个时辰,遑论青元城这样的大阵,他们决计不会那么快。”
但他同时又想到,他们既然有能力改这个阵,那么其能力恐怕不是他可以揣测的。
他想得有些心烦,便索性不再想了,只一心去找他和金陀之前留下的盗洞。
这时,站在一边的於陵括突然说:“好像有什么东西来了。”
简容听了,便抬起头四处观看,但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他说:“会不会是山上的野兔子什么的?”
於陵括不作声,只凝神细听。
不一会儿,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了他们的耳朵,从声音判断,那个东西的速度非常快。而且,那肯定不是野兔子之类的东西。
三人戒备了起来。
四周有些暗,韩济只听到声音但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张,他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一下子撞到了一棵树上,出于本能他连忙回头,这一回头,一张青白色的脸赫然出现在了他眼前,把他的魂魄几乎都吓出来了。
他的反应自然引起了另两人的注意,於陵括一发现那家伙,立马一剑招呼过去,那家伙居然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了於陵括一剑,也不管半个肩膀都被削掉了,直接朝韩济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这样不要命?简容心下大惊,难倒这是黎国的死士?
掐住韩济的那家伙虽然被削掉了半个肩膀,但他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只缓缓收紧了手指,冷漠地看着韩济在他手中挣扎。
那家伙的手指宛如钢铁一样,掐得韩济面色涨红,这样下去韩济会死的,于是简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那人的对手,只朝着那人跑过去,想掰开他那只要人命的手。但他还没靠近那人,一道白色的剑气就从那人的侧面袭来,将那人的头颅斩了下来。
摆脱了那人的钳制,韩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等他稍微缓过来一点,他一边剧烈地喘息一边惊恐地指着刚才那人的尸体说:“他……他不是人!”
简容诧异:“韩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济惊惧未定:“他,他没有活人的气息,身上都是冷冰冰的,特别是掐着我的那只手,像是铁块一样,完全不是活人的手。”
“韩大哥你的意思是,他在被斩下头颅之前就已经死了?”简容很快就理解了韩济所说的话。
韩济点点头:“是,他不是活人。不对,还不知道他是不是人。”
“他之前是跟我们一样的活人,只是死后被人控制了。”於陵括在那具尸体前面说道。他恐怕一早就察觉出了异常,所以在斩下那人的头颅之后,立刻走了过去去检查那具尸体。
“还有这样的邪术?”韩济不敢相信地问。
於陵括将那具尸体的衣领翻过来看了一下,说:“这个人死了没多久,也许就在我们来之前死的,死因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捅穿了心脏。”
“我在书中看过,有些人的确会使用邪术驱使死尸。他不会是被那些黎国人杀的吧?”韩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没有之前那样惊惧了。
於凌括检查完后便放开了那具无头尸,说:“他是不是被黎国人杀的我也不能确定,不过,从他的服饰上来看,他应该是一名黎国人。”
“什么,他是黎国人?”这回轮到简容不敢相信了。
因为倘若这个人是黎国人,那就代表着这山上除了黎国人之外,还有其他势力的莫测之人,总不会黎国人自己杀死自己人,然后驱使其尸身吧?
“他领上有极鸟纹样,这是黎国人惯用的纹饰。而且,这个人应该还是个武者,看他手掌便知。”於陵括淡淡地说。
“那到底是什么人杀了这个黎国的武者?难道这山上除了黎国人,还有其他的人在?”韩济问道。
可惜这个问题於陵括也给不了他答案,只说:“不知。”
“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简容突然地对於陵括和韩济二人说了这样一句话。二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团绿色的幽火从地上那具无头尸的胸膛里升了起来,然后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样,从他们面前飘走了。
“这是鬼火吗?”韩济虽然听到过不少关于鬼火的故事,然而还是头一看到这种诡异的现象,绿色的幽火从死人的胸膛里冒了出来,光听着就够渗人了,更别说亲眼所见了。
“这不是鬼火,是炼魂引。”於陵括冷静地说,“有人用炼魂引来驱使死尸,然后等死尸不能再为他所用之时,便将炼魂引收回。”
“竟有这等邪术。”韩济喃喃地说。
“不知背后操纵尸体的人是谁?他既杀了黎国人,又让黎国人的尸体来攻击我们,他到底想干什么?”简容百思不得其解。
“恐怕他并不是想杀某一个人而已,他要杀的,是所有人。”於凌括说。
“这,你是如何得知的?”简容才问完这句话,就听到了之前那种不详的声音。但这回的动静比之前要大得多,仿佛树上的每片叶子都在夜色中战栗。
那个攻击他们的东西又来了。
“又是那个东西!怎么这么多?”韩济忍不住喊了出来。
转眼之间,一大群被炼魂引操纵的尸体就出现在了他们三个人面前,那些尸体面色青白、眼神空洞,在萧萧的夜风中分外吓人。
简容感觉自己呼吸都有点困难,只能重复着韩济的话好让自己冷静一点:“怎么这么多?”
於凌括却是全无惧色,只看着那些快速移动的行尸走肉,手中的宝剑“铮”的一声,长鸣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