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容说完,也不管那少女再说什么了,他往前跑去,然后像之前他梦里所见的那个男人一样纵身一跃,跳下了楼台。
然后,他就醒了,果然是一场梦。
他擦了一下额上的汗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两次做梦都梦到了同一个地方,而且梦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在梦里居然会梦到有女仙想收他做徒弟,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啼笑皆非,莫不是自己太弱了,一心想变为强者,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肯定是这样的,自己前不久还跟於凌括说自己想习学武艺之事呢,自己也不奢望能达到於陵括那样的境界,能有他个十分之一,自己做梦就该笑醒了。要想快意江湖,还是要有本事傍身才行,不然就得时时求人、处处掣肘,让人糟心得紧。
擦完汗后,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静静看着手心中怎么也擦不掉的金色莲花印记,这个东西让他困惑不已,因为他既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这东西为何会一直留在他的手掌上。不过好在,这东西虽然看着不吉利,但似乎也并没给他带来了一些什么不好的遭遇,因为民俗认为,身上若无故被留下了什么印记,那一定是恶鬼为索命而留下的,是大大的灾祸。
外面天色将明未明,但是他却是睡不着了,于是他自己穿了鞋,走至窗前,慢慢打开了窗户。
他想起了最近发生的好多事,有的事已经了结,有的事却还没个头绪,而越是没有头绪的事情越引得他多想,他不禁叹了口气,为自己庸人自扰的做法而无可奈何。
这时,他恍然听到屋顶上好像有动静,于是他就抬头去看,他一抬头,就见一个女子从上面倒挂了下来,差点撞到了他脸上。
他着实吓了一大跳,但在他还未出声之时,那个倒悬在他窗口的女子就急忙在嘴边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声张。
好吧,看在那女子长得还挺漂亮的份上,简容照办了。
他压低了声音问那个还在四处张望的女子:“这个时辰,你鬼鬼祟祟倒挂在我窗前做什么?”
倒悬在他床前的女子也压低声音说:“进去再说,你先让开点。”
简容听完她的话,什么也没细想,就鬼使神差地给她让开了窗口。
那女子说了声“多谢”,就在空中轻巧地翻了个身,从窗户那里进入了他的房间,然后顺手将窗户给带上了。这个女子进去之后,倒是一点也不见外,自己大大方方地坐在桌子旁边,提起茶壶给自己沏了杯茶。
简容看着这个在夜里莫名其妙从窗户翻进他房间的女子,一时间由于问题太多而不知先问哪个好,于是索性沉默着等她喝完手中的那盏茶。
那个翻进他房间的女子悠哉悠哉地喝完手中的茶后,不等简容发问,就先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一个一个来吧,能回答你的我尽量回答,不能回答你的你也别多问,反正,今晚你肯收留我,我对此十分感激,所以绝对没有存害你的心思。”
简容于是开始问了:“是有人在后面追你想对你不利,所以你才在半夜躲到我这儿来的吗?”
那个坐在桌旁的女子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你要先问我是谁呢,没想到你最先问的居然是这个。”然后,她又接着说,“不错,的确是有人在后面追杀我,所以我才躲到你这里来的,说来,还真是凑巧,你恰好在那时打开了窗户,所以我便借贵地一用。”
“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做了什么事别人要追杀你呢?”简容又问。
“江湖恩怨,不必细述。”那个坐在桌边的女子捏着茶杯,慢慢说,“难道,你就对我的身份一点都不好奇吗?”
“好奇。”简容如实回答说。
那个女子像是感到他这个人很有趣一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既然你好奇,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的本名叫张茹茹,原籍温山县人士。”
张茹茹?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张姑娘,你既然是温山县人士,为何又跑到此地来了呢?这里和温山县分属两郡,路程可不近啊。”简容问道。
张茹茹刚才告诉了简容她自己的身份之后,便一直在一旁暗里观察简容的反应,见简容像是不知情的样子,于是笑着说:“我又不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女子,这点路程算不得什么。”
“但是你跑这么远,你家里面的人难道不担心么?”
张茹茹轻轻笑了一笑,说:“我家人早没啦!所以我不管到哪里,也没人会担心的,不过这么说也不对,因为有些人还是会担心的。”她说着就冲简容眨了下眼睛,“那些追杀我的人可担心我跑远了,要是那样的话,他们就很难抓到我啦,哈哈。”
简容看到张茹茹这般反应,一时倒有点同情起她来,于是坐在了她旁边,说:“你今后打算去往何处安身?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被人四处追杀,也没有个容身之地,长久以往可如何是好呢?”
张茹茹看了他一眼,说:“我跟你萍水相逢而已,你又不知道我的过往恩怨,怎么现在就关心起我的今后之事来了?”
简容对她这番话实在不知如何作答,于是便说:“说不定追你的人现在都已经走了,我开窗看看去。”说完就欲起身。
“怎么,想赶我走了?”那女子在他旁边说。
“张姑娘别误会,我只是去确认一下外面还有没有危险罢了,我今早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也不能长留你躲在这儿。”简容解释说。
“你要去哪儿?”张茹茹问他。
“旻晴山。”
“旻晴山?难不成你是想去找百草仙君?”张茹茹好奇问道。
“正是。”
“旻晴山可不好上去,一般的人连山下的迷魂林都不敢进去,更别提山上养的那些攫鸟猛兽了,而且百草仙君之为人是出了名的孤冷乖僻,你就算到了山上,也不见得会得偿所愿。”张茹茹如此说。
“不管怎么我都必须去一趟。”简容只说了这么一句。
张茹茹见他语气坚定,于是就不再提旻晴山的事了,只问他:“你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窗户那儿唉声叹气的?”
“思乡情切。”简容给她来了这么一句。
张茹茹翻了个白眼,说:“天都亮了,你还在这儿说瞎话呢。”
简容向窗户那边看去,果然有微弱的光从缝隙处透了进来,于是对张茹茹说:“张姑娘,那在此别过了。”
“谁跟你在此别过了?我跟你恰好顺路,就一起走吧。”张茹茹拉着他说道。见简容面有迟疑之色,张茹茹又赶紧说:“我一个姑娘家,后面又有人追我,一个人行路实在是太危险了,跟着你们岂不更妥当?”
于是,走出客栈时,简容牵的马的马背上多了一个人,但於凌括竟然全程看不见一般,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简容突然想到,以於凌括的本事,说不定自己昨晚和张茹茹的谈话他都在隔壁听见了,所以此刻见到他和张茹茹一起走了出来也并不意外。
结果他们刚出了定安镇,麻烦就来了。
张茹茹的仇家找上了她。
一群参差不齐的人在前面拦住了他们三个,那群人真的只能用参差不齐来形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
简容问:“这些人都是你的仇人么?”
张茹茹点点头。
“这猛然一看倒像是一大家子人来找你报仇一样,你到底和他们结了什么仇哇?”简容有点郁闷,不明白张茹茹怎么会惹上这么多仇家,他还以为顶多只有两三个呢。
“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他们就是一大家子,不,其实是两大家子。”张茹茹然后赞许地对简容说,“你眼光真准。”
面对张茹茹的赞许,简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不需要他说话,对面的人就开口了:“贱妇,你以为你杀了人可以跑得掉吗?须知这里也有我们刘、黄两家的眼线,看我今日不活捉了你,然后扒了你的皮!”
面对对面气势汹汹的宣战,张茹茹却是毫不在意,在马上昂起头说:“我从头到尾何曾有杀过人,明明杀人的是刘彦彭与黄严,刘彦彭已死,而黄严就在你们中间,你们不去找他报仇,反而找我报仇,是何道理?说起来你们刘家也真是胸襟开阔,居然能和杀了你们家主的人一起结伴而行,外人看了笑也要笑死了。”
中间一穿青袍的男人还没等她说完,就大声喝道:“你个贱妇少在这里花言巧语、挑拨离间,刘伯和黄叔的死全都是因为你而造成的,你少在这儿推卸责任,当日若非你骗刘伯杀了黄叔,我们两家岂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你到现在半点儿悔改都没有,还在妄想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真是恬不知耻。”
张茹茹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有悔改?黄息、刘彦彭作恶多端,落到那种下场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应。到底是谁恬不知耻?黄严,你杀了刘彦彭却不敢承认,难道你就知道‘耻’是怎么写吗?”
黄严被她激怒,立马拔出了自己的配刀,恨不得立时取了她的性命。
但是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老人却止住了他,然后转头对张茹茹说:“你要是不知道你错在何处,那我给你说道说道,免得别人看着我们这么多人像是在欺负你似的。第一,你身为人妇,却不守本分,花言巧语挑拨自己夫君与他挚友的关系,导致你夫君失手错杀了他的好友,所谓妻贤夫祸少,若论起此祸事的源头,正是你这个为人妻的给教唆的;第二,你夫君遇害时,你却袖手旁观、开环大笑,此等行为令人发指,你简直不配为人。”
张茹茹听了老者对她的指责,只冷声说道:“你倒会给人安罪名,说什么祸事的源头是我,我问你,假如刘彦彭真将黄息作为挚友,丝毫不去疑他,那只凭我几句挑拨离间,就能唆使他去杀了黄息吗?说到底,是他们自己出现了矛盾而已,你们其实也是知情的,对不对?只是你们到现在还在自己骗自己,想将这种事掩盖过去,所以就将罪名甩给我。再者,黄息是我的杀父仇人,刘彦彭是杀我父亲的帮凶,他们两个死了,我父亲就算是大仇得报了,我自然畅快无比,又有何错处?”
听着张茹茹和刘、黄两家的唇枪舌剑,简容算是清楚知道张茹茹的身份了。
这个姑娘也是个有能耐的,为了替父报仇,直接嫁给了自己的仇人,这事可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的,而且最关键的,她最后还复仇成功了,难怪她一时之间成为了酒肆茶楼的奇谈。
张茹茹果然能耐不小,刘、黄两大家子人都说不过她一个女子,于是那些人放弃了在道德上占据高位的打算,终于动手了。
张茹茹一个人对付这么一群人,终究是吃力,不久,她的手臂上便受了伤,简容自己不会武功,冲进去打架估计也只会给她帮倒忙,于是就在一旁焦急地想办法。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让於陵括出手,但是别人刘、黄两家的家事跟他又没有任何关系,他帮忙也没有立场。再者,自己总是这事那事地请他帮忙,虽然於凌括什么也没说,但简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几分无耻了。然而,就在他犹豫之时,张茹茹的背上就中了黄严一刀,那一刀黄严是蓄足了力的,虽然张茹茹从旁边挪了两三分,但还是被他的长刀所伤。
中了这一刀,张茹茹站都有点站不稳了,她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躲开向自己肩上砍过来的武器。
眼见张茹茹情况危急,简容再也顾不得其他的,刚准备向於陵括求助,就见於陵括飞身而起,朝着张茹茹那边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