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妖孽?”陆放舟听了谢匀此言不由问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谢匀说完,就将地上的火堆埋了,然后起身而去。陆方舟和狄舒连忙跟上。
陆放舟看了一眼谢匀身上的那把刀,只见那刀已经停止了长鸣,于是说:“相传世上有三把名剑,一把为天子剑,名曰击云,感乱世而鸣;一把为君子剑,名曰拂光,遇奸邪而鸣;一把为英雄剑,名曰断烟,见不平而鸣。难道你身上佩的这把刀也是世间少有的名刀,能感应附近的妖魔邪祟不成?”
谢匀笑了一笑,很欠揍地说:“想知道吗?叫我声五叔来听听,我就告诉你。”
于是陆放舟哼了一声就把脸别过去了。
谢匀摇摇头说:“阿棠原本是极好的性子,怎么她的儿子偏就养成了这样?”
陆放舟瞪了他一眼。
倒是一边的狄舒听了他们两个的谈话,就很真诚地对谢匀说:“谢前辈,你这刀可真厉害呀!”
“尚可,尚可。”谢匀微微一笑,谦让道。
陆放舟对狄舒的态度显然是瞧不上的,于是又冷哼了一声。
“一个大男人成天哼哼唧唧地做什么?”谢匀对陆放舟批评道,“你也学学人家狄舒,又勤快又懂得尊重长辈。”
这话顿时惹毛了陆放舟,他是闻名和光城的神童,从他小时候起,从来只有别人教导自家的孩子向他学习的,还没有人敢叫他向别人学习的。
少年的傲气压也压不住,他抬起他那像极了他母亲的美人下巴说:“他有什么值得让我去学的?他勤快不过是他天资愚笨,所以才要加倍练习,也就是世人所说的勤能补拙;尊重长辈,哼,也要长辈有个好表率。”
谢匀听了倒并没有怎么生气,他对着在一边因为陆放舟的话而有些局促的狄舒说:“你别理他,他被他家里人给娇惯坏了,等他在外面了两回苦头他才知道高低呢。”
狄舒不知道作何回答,便越发显得局促不安了。
谢匀没有空闲再去说话,因为他的刀又开始作金鸣之声了,这次比之前的动静还要大,大到连他自己都有些疑惑。
这次的妖孽还有些不同寻常呢。
“加紧走了,待我去会会前方的妖孽。”谢匀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前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谢前辈,你怎么知道妖孽在哪个方向?”狄舒适时地问了一句。
谢匀还颇有耐心地跟他解释说:“根据刀的鸣声的不同,你多听几次就能发现了。”
“哦。”狄舒明白了似的点点头。
谢匀因为两个少年的拖累,不得不时时放慢自己的脚步,好等他们跟上来。
陆放舟受不了这么拼命似的赶路,于是喘着气抱怨说:“你走这么急干嘛?我们都跑得气都快喘不上了。”
谢匀说:“那是你们功夫差,以后就得让你们天天这么跑着,免得跑这么慢而且只跑了这么点路就气都喘不上了,丢人。”
陆放舟说:“马才要跑那么快呢,人又不是马,跑得再快再远又有什么用?”
“你还有脸提,我们的马不就你弄丢的吗?没有马所以你现在就只能屈尊自己跑了。”谢匀数落他道。
陆放舟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的马确实是他弄丢的,现在他自己也正在后悔呢。
跑了小半日,终于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山坡之上,谢匀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刀,手里的刀立刻配合地发出了一声长鸣。
“就是这儿了。”谢匀说道。
可是看看四周,这里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山坡,四下树都没有一棵,哪里有什么妖孽。
“你这刀看来也不过如此。”陆放舟立刻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谢匀没有理他,只是在这小小的山坡上四处转了一圈,口里说着:“奇怪,奇怪。”
“哪里奇怪了?”陆放舟口快问道。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谢匀不客气道。
陆放舟讨了个没趣,就自己往山坡下走,说:“这附近连棵树都没有,站在坡顶上一眼都望到头了,哪里有什么妖孽?”
谢匀叫住了他:“你别乱走。”
陆放舟见谢匀语气一改先前的戏谑随和,便当真止住了脚步。
谢匀取出身后的刀,一手捏觉,一手运气,只见那刀便腾空往上冲出了几十丈,高高地悬在了他们的头顶。然后不知道谢匀做了些什么,从那刀上竟然发出了一道极为耀眼的白光,那道白光在触到地面之时,地面似乎有了感应一般,缓缓地动了起来。
陆放舟和狄舒皆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别动,就站在你们的位置。”谢匀沉声说道。
那个山坡在他们脚下慢慢起了变化,地上的那些青色的草迅速枯萎变黄,然后化为烟尘,地上的土块在缓缓地交错移动,发出笨重的响声,不会一会而,那刀上白光所引的位置现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
谢匀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才将自己的刀收回。
他走到洞口处往下看,只见下面是一条长长的台阶,台阶是用黑色的砖石铺就,台阶两壁都绘有一幅幅的壁画。
也不知这里藏着什么妖孽,住得倒还挺讲究。
“幸好阿抉教了我这一手。”谢匀看着那条长长的台阶颇有深意地笑着说,然后又转向那两个被眼前景象惊住了少年,“还不快随我一同下去,难道还要我背着你们两个下去不成?”
刚才谢匀的表现都落在了两个少年眼中,陆放舟这才发现他这个五叔的本事可不止一点,也不知道他还藏了多少手没露呢。
狄舒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惊讶不已,说:“谢前辈,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谢匀笑了一笑,说:“这是我从一个人那里学来的本事,厉害吧,这叫做破障指迷功法,专门对付这种用术法做成的机关。”
“谢前辈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是一个机关?”狄舒问道。
“当然是一个机关,只是他是用土行术做成的,所以一般的人也就看不出来了。”陆放舟嘴快地答道。
“什么是土行术?”狄舒又多了一个新的问题。
“五引你总听说过吧?”陆放舟说,“土行术就是五引中的一种,以气为元,以神为引,以诀为媒,以土为功,故能驱土用土如仆焉。”
狄舒听不太懂,但他也识相地没有再去问,因为他知道陆放舟的脾气,要是再问,他肯定不耐烦。
谢匀说:“你倒是知道得多,那你说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放舟细细看着石阶两侧的壁画,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了,这就是传言里前朝典武帝秘密修建的那座行宫,怪不得至今没有人找到过它,原来它修在了地底下。”
谢匀不语,陆放舟虽然有些骄纵傲气,但是其人确实是个百里挑一的聪明孩子,要不然也不会在五六岁之时便成了名满京都的神童。
陆放舟一路走一路看那两壁的壁画,说:“典武帝在位前期还算英武有位、执政清明,可到了晚年,却像很多帝王一样,开始追求起了那长生之术,烧丹炼药、迷神信道。由于他身边的那些内侍最会察言观色,在他身边进了好些谗言,举荐了不少炼丹的道士,所以他在晚年便开始亲近内侍,以至于那些内侍恃宠专权,甚至谋害大臣,虽说到了后来他在余新崖的劝谏下诛灭了那几个霍乱国家的内侍,但他这些昏庸之举还是损伤了国之基本,也导致他在史书上留下了不少污点。你们看,这壁上所绘的,分明是为典武帝炼丹的场景,所以说,这座行宫会不会只是一个幌子,而是典武帝为了避人耳目,故而修建了这座行宫,好将那些炼丹师都秘密转移到这里来,继续为他炼丹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狄舒是个直心肠,不懂得政治上的那些弯弯绕。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要是继续让那些炼丹师在宫里为他烧丹炼药,那些大臣岂不是要天天为此谏言,烦死他了吗?所以他便想在远离京都的地方修建一座行宫,然后偷偷把那些炼丹师给挪到了这座行宫里面,好让他们继续给他炼长生不老药。”陆放舟觉得自己的推测十分合理。
但是谢匀却在此时问他:“如果典武帝修建行宫只是为了借此转移那些为他炼制长生不老药的炼丹师,他又为何要将行宫修在这地底下呢?而且,作为君王,他要以什么名义说服大臣在地底下修建一座行宫呢?”
这个问题确实问倒陆放舟了。从来没有帝王将行宫修建在地底下的,那不光是不吉利,更是忌讳。那为何典武帝偏要在地底下修建这样一座行宫呢?他的目的是什么?花了这么人力物力来修地底下的行宫,肯定有其所图,只是为了转移炼丹师的说法现在说不过去了,他真实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陆放舟暗骂自己现在也变蠢了,这么明显的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他居然给忽略掉了,同时,他也为刚才自己自以为是的分析感到有些羞耻。
但好在狄舒是根本不会去取笑别人的人,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取笑别人的这个脑筋,而谢匀,此刻也在努力思索着这座地底行宫的秘密,嘲弄他的兴趣暂时靠后排了。
“另外,如果他想掩人耳目,让那些炼丹师们继续在这座行宫为他效力,那他何必又在入口处绘了这么些显眼的壁画呢?大家只要一经过这里,稍微看一下台阶两侧的壁画,岂不是立刻就知道这座行宫的真实用途?我想,这典武帝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谢匀又接着说。
“我没有想到这个。”陆放舟小声地承认了自己之前推论的错误,然后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台阶两侧的壁画看,因为他想从两侧的壁画中找到些许线索。
两侧的壁画似乎是分别讲的两个故事,左侧的壁画描述了炼丹制药的场景,而右侧的壁画描述的似乎是典武帝南征的场景。典武帝曾经两次南征,皆是大胜而归,从右侧的壁画上看不出这描述的具体是哪一次南征。
怎么会是这样两个毫不相干的场景故事?陆放舟心里迷惑不已。
陆放舟实在想不出南征与这个地宫有什么联系,便将主要精力集中在了左侧的壁画上。
左侧壁画的倒数第二幅,画的是一名炼丹师举着一个托盘,向典武帝献丹的场景,画中的典武帝面色威严,将手伸向那托盘中的丹药,欲要将其拿起的样子。
有了献丹的场景,最后一幅应该就是描述长生之乐了,陆放舟先入为主地有了这样的想法。
但他在看最后一幅壁画时,却微微有些吃惊,因为这副壁画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最后一幅壁画要按照正常的方向走的话,肯定是要描述典武帝服了丹药之后的场景,可是实际上,最后这一幅壁画却只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从王座上站起来的典武帝,而另一个,则是一身轻裘缓带的男子。看了片刻后,陆放舟下意识地就要给这壁画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想,也许典武帝服下的是能成仙的丹药,而这个站在典武帝面前的男子便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特来接引典武帝归位的。但他再一细看,就发现了不妥之处,因为那个轻裘缓带的男子不像一般的神仙那样周身有祥云环绕,而且他也不是从天上下来的,在壁画中他的半截身子还埋在土里,这似乎是表示他是从地底下爬上来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陆放舟便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谢匀见他神色不对,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于是陆放舟就将刚才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谢匀。
谢匀听了,也来到左侧的最后一幅壁画前观看,他看了之后,居然笑着对陆放舟说:“你小子眼里还不错嘛。”
“你还笑得出来!”陆放舟简直被谢匀怄到了,他告诉谢匀自己的发现,就是想看看谢匀有什么别的见解,谁知竟等来了这么一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