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离解府大约隔了两条街,虽比不上解府的富丽堂皇,却也是气派恢弘的。周伯伯周平川乃是当朝丞相,与父王是多年好友,两人在朝堂上互相为先帝谏言,深受信任。
周文川在大厅一脸怒意,不知和下人们说些什么,倒是门口管家先看到她,连忙招呼她进去。
“大人,郡主来了。”
闻声,周文川看过来,脸上的怒意还没来得收。见到明妆,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不等他说话,明妆笑盈盈的先问道“是谁惹的我周伯伯如此不开心?明妆替您解气。”
周文川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她。“一年没见,你这小丫头还是这么机灵。”
“明妆这是怕您气坏了身子。”
“宛颜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用这样恼火了。”
明妆没想到竟是宛颜惹他如此生气。宛颜向来懂事乖巧,周伯伯这样一说倒让她有些迷糊了。
“你来的正好,她现在就在花园里呢。身为大家闺秀整日和那琴师在一起,不知要搞些什么名堂!”
“那明妆先去看看宛颜姐姐,等会再来陪您。”
“去吧,替伯伯好好说说她,越大越没分寸。”
明妆走出大厅朝着花园走去。周府的花园是周伯伯亲自设计,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种类的花盛开,众花围绕之间有一个池子,清澈见底,她小时候喜欢在那里和宛颜说心事,到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是个让人轻松的地方。
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夹杂着徐徐清风传来,那美妙的琴声似乎很远,遥不可用,又似乎很近,萦绕耳畔。她放缓了脚步,随着起起伏伏的琴声慢走。
不知何时竟到了那小池边上,暮然回神,才发现小池那边弹琴的人。他低着头专心致志,似乎要与那琴融为一体,指间的琴声流畅的溢出来,听了后无比舒心。可能是察觉到她的到来,琴声戛然而止,那人抬头看来。他们之间隔了一个池子,但是明妆却能看清他那如琴声般的眼睛,好似能溢出琴声,那样柔和,却也坚定。
“明妆?”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明妆转身看到了一年未见的宛颜姐姐,她还是那样飘飘欲仙,一头青丝盘珠翠,鬓角斜插玉簪,一袭粉衣,高贵典雅。宛颜是嫡出的大小姐,继承了周伯伯的文人高雅,自小爱好琴棋书画。明妆把她当做姐姐,也视为好友。
“宛颜姐姐。”她笑着应道。
宛颜忙靠近握住她的手,毫不掩饰的欣喜。”从远处看着就像是你,可把你盼来了。”
“我自从回来,府里便有许多事,今日才得空来找你了。不过刚才见到周伯伯,,,你惹他不开心了?”
宛颜并未接她的话,而是拉着她向别处走。“明妆,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这是白庭音,这一年里我在府里和他学琴。你刚才应该听到他的琴声了吧。”
明妆微微眯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也看着她,礼貌稳重。
“庭音,这是我和你说过的明妆,她是我一直疼爱的妹妹。”
“见过郡主。”
他恭恭敬敬得行礼。
“白公子不必行礼,你是宛颜姐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不用遵守这些繁冗礼节。”
“明妆不在意这些的,你也把她待作妹妹便可。”
他点头,没言语,就像应付一般,并未走心。
“方才听到白公子的琴声,如鸣佩环,明妆听得都有些入迷了。宛颜姐姐是如何结识这位公子的?”
“明妆你可知太后的御用琴师靖羽姑娘?”
“略有耳闻。”
“半年前庭音应师姐靖羽的邀请前来京城作了一首曲子,太后便把他安排在了周府。”
“这样啊,都说知音难寻,姐姐想必与白公子十分投机了。”
宛颜面色泛红,含笑嗔怪道,“庭音的琴艺精湛,我也是听声不达意,说不上是知音。”
明妆笑而不语,心里了然。宛颜姐姐怕是对他动心了。怪不得引得周伯伯发怒。
“你我姐妹二人许久未见,今日留在这里吧。让奶娘下厨做你最爱吃的年糕。”宛颜握着她的手,不太愿让她离开。
“我早就想吃奶娘做的年糕了,不过今日不行,我是偷偷出来的,府里还有一堆杂事等着我处理呢。”她边说边抱怨似得撇撇嘴。
宛颜伸手抚了抚她的耳朵。“你瘦了呢,明妆。”
“宛颜姐姐。”许久不见的思念之情又堵在心口不知如何抒发,明妆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然后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没事的时候常来玩,我如果不在房里你就来这里找我。”
“好。”
和宛颜又聊了一会,见天色也不早了,她便离开了,临走时,见那琴师还坐在池边,静静地望着池水,指尖琴声平缓。
一迈进欢清园,就见合莲急急忙忙跑过来。
“郡主,四贝勒爷回来了。”
解府四贝勒,她的弟弟,解明滦。终日游手好闲,流连于青楼女色之中。顶着贝勒的名声四处寻乐。
“他在哪呢?”
“四少爷一回来便去雅园了,王妃似乎还不知道。”
他跑去二哥那做什么,想到他不出几句话就能让人发火的本领,明妆急着向雅园走去。
“我说二哥,你这气色不是挺好的吗,就弹首曲子不至于让你怎么样吧。”
解明滦要办一个宴会,把这京城里抚琴高手都请去,只为搏他那爱听琴乐的妙心一笑。
怀清挡在榻前,皱眉看了眼解明滦未关的门。
“我说你挡在我二哥前面做什么?起开!”
怀清也不怒,淡漠的立在那不言不语。榻上明笙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叫他出去。”
“我二哥和你嘀咕什么呢?”
“二少爷请你出去。”怀清看着眼前骄奢好淫的解明滦,目光不经意地瞥向门口。
“你不过是一个大夫,有什么资格跟小爷我这么说话!”
“那我——有没有资格?”屋内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解明滦愣了一下,不自觉得往后退了一步。
“把门关严。”“是,郡主。”
明妆走向床榻,看见怀清,微微点了下头。怀清从榻前退到一边的桌旁。
“明滦,你我姐弟也有一年未见了,怎么回府后不先来我欢清苑打个招呼呢?”
解明滦明显比方才气势小了些,但语气依旧阴阳怪调。“这不是我郡主姐姐吗,怎么有时间来管我了?”
“你出来,姐姐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呢。”明妆说完快步向外走,临关门时回头冲他一笑“出来啊,明滦。”
解明滦平日里不怕父王也不怕母妃,但自小便有些胆怯这个三姐,不同于其他兄长没完没了的教训,她总是做的更多,说的少。比如在他第一次带女人回府时,母妃只是生气,而解明妆虽没说什么,却叫人把他的院子拆了一半。
见他出来,明妆只是静静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解明滦被盯得发毛,不自在的问,“叫我出来干什么?”
她伸出手指指着他,一字一顿,“解明滦,你若再敢踏进这雅园,我便让人把你的院子移出将军府。”
解明滦瞪大眼睛,许久才反应过来。气的大叫,“好啊,平玺郡主,你不一直想把我赶出府吗?我等着!”
说罢,怒气冲天的离开了。
明妆闭了闭眼,气的胸口发闷。
怀清一出门,便看到解明妆在院里余怒未散,手攥成拳头压下怒火的样子。
见他出来,她稍微收敛。“我二哥怎么样了?”
“二少爷无事,习惯了。”
“习惯?这一年解明滦常来找事吗?”她不在的时候他竟然胆大到这份上。
“这一年内他并未能进过屋,小少爷在外面闹够了,便走了。”
“没进过屋?那今日他怎么进来了?”
“是我的疏忽,请郡主责罚。”虽是自责的话语,他的神情却并未有丝毫愧意。还是平日里风淡云轻的样子。
“我了解解明滦,这不怪你。”她有些头疼,也不愿多想此事。“你回去休息吧,解明滦一时半会不会再来了。”
说完,她便唤合莲随她回去。
“郡主。”
听到他唤她,明妆回头,他在夜色中负手而立,目光明亮。“在茶水里放几颗药草,方可缓解头痛。”
明妆回屋后取出那个小药包,放在鼻下轻嗅,清香味慢慢溢出来,她倒了些茶水,将细小的药草放进去了几颗,等温度凉一些,小抿一口。清清凉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明妆觉得胸腔里都舒畅了些。脑海里又是那人在夜色里的明眸,她摇摇头,放下茶杯,回到榻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