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绾的老公吉公公接着我们之后,先后来到了几家制作生产、销售和文化相关产品有关的家庭。
这些家庭有的在家里作坊式生产书画艺术作品,有的则在街上设立门店经营。无论是在家里作坊式生产,还是在街上租门店经营,我们走进的这几个家庭作坊和门面店铺,都做得有声有色,且很是规范。文化、工商、税务等部门颁发的各种证照均挂在显眼的位置。
再看了许家坟社区文化产业发展链条上的一环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商品画,什么是真正画家们手创的艺术品。
这就是所谓的“隔行如隔山”吧。
以画画为例。所谓的商品画,就是找几个艺术院校毕业、有一定绘画基础的学生,集中搭建一个“绘画流水线”来“描画”。比如画老虎吧,先在宣纸上用铅笔细线勾勒出老虎的轮廓,然后,工作室负责人根据各个学生对老虎各个部位的理解、绘画技巧和熟练程度,分工合作,各画各的部分,有画眼耳鼻的,有画四肢皮毛的。一个人画完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画以后,传递给另一个人,直至成为一幅完整的老虎图。
画山水画也是如此:有画溪流的,有画山石的,有画树木花草的,也有画动物、飞禽、昆虫的,各自负责一块。
这就是市场上流行的“工业化的商品画”。等到学生们在流水线上把这些画画成之后,画室的画家再根据学生们画出来的成品画质的好坏进行分拣,挑出精品部分,盖章签字落款,这样一来,这张“工业画”就变成了画家自己的“艺术作品”、“艺术精品”,价值就上来的。而那些画的不是太理想的画作,画家随便想一个人名并落款,再盖上佛像、或者一般人看不懂的篆体字等款章,照样可以拿出去卖钱。
知道了书画界里这些“行规”之后,我仔细地看了看画家自己的作品,和这些学生们创作出来的所谓的“工业画”之间的区别,发现以这样的方式画出来的“工业化的商品画”,画面生硬滞涩,一张画上很明显感觉内容上一块一块的,艺术构不成整体的美感,更没有艺术品该有的神韵和艺术大家们个人的风格。
还有一点就是,一个“流水线”上出来的作品千篇一律。
这样的商品画进入市场后外行人基本看不出来,只有少数书画界的行家才懂得其价值和成画过程。
在吉公公陪我们走访该村“文化名家”期间,吉公公自己向我们介绍了他的一些经历。
吉公公原来的工作单位,是颖洛区文化馆,没有职务,只是一名普通的职员。工作一段时间之后,领导看他有书法方面的才华,就派他去颖洛区乃至整个西京省都颇为有名望的文化大社区——许家坟社区任文化专员,督导、指导、问导这里的文化产业发展。去之前是普通职员,到许家坟社区任职后,提拔为副股级,也算有了一官半职。“经过十多年的艰苦奋斗,现在给我提拔到副乡长级别了!”吉绾的老公颇为洋洋得意地对我说道。
跟着吉公公参观完“文化名家”,要了一些需要的资料,各自拍了些自己需要的照片之后,就来到许家坟社区文化馆,听取了吉公公的工作汇报。然后,我们每人拿了一份宣传单页,又寒暄了一会儿,时间也就到了中午时分。当我们起身告辞的时候,吉公公执意挽留我们到饭店搓一顿。
吉公公是那种见面熟一类的人。也可能是接待各色人物多了吧,他在向我们汇报完社区文化发展的成就之后,每人又送给我们一幅书法作品和一幅绘画作品。据吉公公介绍,他送给我们的这些书法作品和绘画作品,“可都不是工业画,是画家们自己创作的精品力作”。然后,就滔滔不绝的向我们介绍这些画家的头衔、身份、荣誉等,设么省级会员、国家级会员、出国参展并获奖、得到国际友人好评等等等等,听得我们云里雾里,好不艳羡。
大家听着吉公公对书画和作者的介绍,在品赏着自己手中书画作品的时候,就相互的打趣起来。
正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拿了人家的书画作品,大家就开始充分利用自己较高的汉语言表述能力上的优势,对这些书画作品进行品评,一时之间,不大的文化馆里恭维声、赞美语充盈耳间。听者受用,说者心安。听者知道在拍马屁,虽然知道自己担当不起“大家”、“名家”这些个名号,但人家说的毕竟是好话,谁又不爱听?谁听着不受用?说者也知道蜗居在乡村的这些所谓的“书画名家”、“书画大家”,只不过是赞誉之词,随口说说罢了,万万不能当真。
当我们起身告辞的时候,吉公公执意挽留,并抬出了颖洛区委宣传部分管新闻的张副部长的名号,以半玩笑半认真的口气对我们说道:“张部长特意交代我,要好好招待你们,招待不好是我失职,那我就要挨批了。你们不在这里吃饭,让我挨批这不好吧。各位老师们帮个忙,拉兄弟一把,别让我挨批好不好。”
吉公公的话说到这里,我们只好留下来吃饭。不成想这餐饭吃下来,犹如再读了一边那首自由体打油诗一般,体验了一把三郎庙镇饭店极具特色服务项目。
中午吃罢饭回到市区,当吉绾知道我吃了吉公公宴请的花酒之后,和我大声哭闹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