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曦一样，楚湘湘被一位年轻的女警官带到办公室。
人长得无辜漂亮待遇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女警官贴心的给楚湘湘倒了杯水，面带微笑，语调轻柔。
“同学你不用害怕，我们就是例行询问，一会儿你和你朋友就可以回去了。”
女警官从办公桌上拿起笔记本和圆珠笔，“咔”的一声，圆润的笔尖冒了出来，蓝色的墨水沾在上面。
“还没问，你叫什么？”
女警官握笔的手很漂亮，小巧，纤细，嫩白的手指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皮肤雪白透亮。
哪怕楚湘湘是个女孩子，也忍不住盯着那双手出神。
女警官以为她是被局里同事粗暴的行为吓着了，没有催促。
“啊，我...我叫楚湘湘。”
她是被旁边的电话铃声惊醒的，旁边办公桌的男警官抱有歉意的看了她一眼，利落的接起电话。
没等问话的女警官再次出声，看起来呆呆愣愣的楚湘湘反而先开口了。
“那个女人，是他杀的对吗？”
女警官的笑容一滞，嘴角的弧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她的脸色明显沉下来。
“楚同学，你知道你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楚湘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的手原本安分的摆放在双膝上，如今却因为紧张的情绪搅在一起。
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才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我只是...梦见了。”
楚湘湘说出“梦见了”这三个字时，段涵飞刚结束一个短暂的会议，打算来帮方觅捞人。
他在楚湘湘身后站定，伸出食指放在嘴边，阻止了那位问话的女警官起身向他问好的举动。
女警官装作无事发生的清了清嗓子。
“楚同学，你要知道，这件案子的性质很恶劣，你现在说的话对你完全没有好处，甚至可能影响你的学业和生活，你最好解释清楚。”
楚湘湘的十根手指头像麻绳一样相互纠缠，红白一片。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的声音很小，一米七的高个子，突然就显得娇弱起来。
她向对方描述了一个梦境，关于午夜无人的废弃工地，高楼上飘落下坠的人影，以及手机上那篇不入流的报道。
她把自己的想象和徐曦的只言片语编在一起，于是做梦的人变成了她。
女警官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段涵飞的脸沉的像一潭死水。
但两个人暴露出来的情绪又有明显的区别。
女警官或许是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位号称做了预知梦的女生，脸上的肌肉有些怪异和扭曲。
“楚同学，你该知道梦这个东西没有什么科学依据，我们也不可能因为你的一个梦就相信什么，这样吧…”
“文欣，我那边有个文件需要人送一趟，你心细，你去吧。”
段涵飞从楚湘湘身后缓缓踱步出来，看上去就跟真的刚路过似的。
他打断了叫做文欣的女警官的话，而且在文欣站起来之后，很自然的坐到了那张还带着余温的办公椅上。
“你好，我叫段涵飞，接下来的询问将由我来负责。”
文欣转身走远，皮鞋的鞋跟有节奏地敲在米色的地板上，楚湘湘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口不见。
她扭过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英挺的中年警官。
“你好。”
她的声音细如蚊蝇，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人不好糊弄，她最好停止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段涵飞翘着二郎腿，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看上去有些不着调。
比起之前文欣一板一眼，刻意营造和谐气氛的样子，楚湘湘其实是更希望像现在这样的。
至少她不会有撒谎的负罪感。
“我刚才听你说，你做了个关于昨晚君天新城那个意外的梦？”
段涵飞用的是“意外”这个词，原因很简单，案件还没有定性，根据警方目前掌握的线索，最终结论是自杀的可能性很大，他可不能在这种时候误导一个号称做了预知梦的学生。
“我知道你们不信...”
“你知道吗，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有一些凶手会在行凶后返回作案现场，”段涵飞从长裤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慢悠悠的点了一支烟，然后用打火机的屁股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他们通过记忆，从杀死被害人的过程中获得快感，或者向警方示威。”
楚湘湘脸色铁青，面前吞云吐雾的男人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是物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您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段涵飞吐出一个烟圈，香烟已经燃尽的部分随着他手指的抖动化作雪花一般的灰烬簌簌落下，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拍去那些逗留在他白色T恤上的雪花。
“我当然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听说，你和你的朋友是在君天新城被我的同事带回来的，我这人话多，你不介意吧？”
楚湘湘咬着嘴唇，闷闷的吐出一句“不介意”。
段涵飞突然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方觅说很重要的人...
他把还剩三分之一的烟头丢尽楚湘湘压根没碰过的水杯里。
“其实我不太喜欢抽烟，因为我老婆不喜欢，待会儿就要下班了，这味儿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估计今晚又进不了门了。”段涵飞叹了几口气，突然抬起头冲楚湘湘道，“你不介意多陪我聊会儿吧？”
楚湘湘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圆形的时钟挂在墙上，设计十分简约，看样子是统一发放的。
楚湘湘正对着钟面，只要是段涵飞不说话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去看钟，脑子里很自然的回响起秒针跳动的“哒哒”声。
“...你说巧不巧...”
段涵飞前面说了什么楚湘湘已经不记得了，毕竟这位警官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应，一直在自言自语，有事是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有时是繁重忙碌的工作。
但这句话她听进了耳朵里去。
“你说巧不巧，我来之前听说是有人报警，才把你俩从君天新城里揪出来的，但那个鬼地方荒的流浪汉都不去，哪有人没事报警啊，我就去把报警电话的录音找来听了...”
说到这里，段涵飞突然顿住，他意味深长的看向楚湘湘，后者如坐针毡。
“你如果不那么紧张，声音倒是跟报警的那位女士很像。”
楚湘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神飘忽。
段涵飞起身，把原来文欣倒的那杯水浇了窗台边的花，然后重新拿了一个纸杯，在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清水。
“嗓子不舒服就喝点水吧，咱俩还有的聊呢。”
水杯落在楚湘湘眼前，杯子里的水激荡而起，有一滴落在段涵飞的手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