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声轻叹响起。
循声望去，一位精练干瘦、须发皆白的老者摇了摇头，道：“紫山兄，你对这孩子也太严格了。”说着，他将手中的黑子放下，隐隐约约，棋盘上似乎出现了一条大龙。
他的对面，是一个长着紫色长发的老人，他的面容实际上并不苍老，双目明亮，蕴含精芒，但脸上却有着极为复杂的皱纹盘踞，看上去犹如年轮一般。
“他现在无法融灵成为灵师，让他做点什么也是好的。”紫发老人笑了笑，沉吟片刻后，落下白子。
古尘摇了摇头，道：“这孩子六岁启灵，九岁观灵，可你说他无法融灵，却是为何？”他再度落子，棋盘之上，大龙的痕迹更为清晰，大势将成。
紫山老人不慌不忙，微笑道：“古尘，十几年前我亲手将这孩子交付与你，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比你更浅。我这么做也有我的理由，总而言之，不到十八岁，他绝不能融灵成为灵师。”
古尘轻叹，不去看棋盘，反而将目光投向倒在地上的方阳，喃喃道：“他炼体已经三年，如今气血旺盛丝毫不比成年人逊色，甚至犹过有之，紫山兄莫非是想让他走炼体之道？”
紫山老人再度落子，平淡的声音传来：“炼体同样是大道，不过想要走上这条路，须得付出超乎常人的代价，三年时间，他拼尽全力走到我这半山腰，也勉强算是炼体入门了。至于他是否要走炼体一道，还要看他自己。”
古尘将目光收回，扫了一眼棋盘，颓然道：“紫山兄棋高一筹，这一局，我又输了。”
作为古尘部的最强者，他的智慧和阅历都非常人可比，尽管棋盘之上他的大龙已成，但他却发现，这一切都在紫山老人的掌控之中。正是紫山老人刻意促使，才让这条大龙得以成型。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陷阱也将大龙困在其中。
这是一个屠龙之局。
紫山老人摇头失笑：“古尘，你的野心太大。你早已看出我的用意，这一局，你是故意输的。”
古尘淡淡道：“心有多大，格局便有多大，若是能够化龙，那么鱼死网破又有何妨？”
紫山老人叹息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振兴古尘部，但如今的你，没有这个实力……古尘部与那个存在相比，便如蝼蚁。”
古尘面色平静，道：“时势造英雄，英雄也可造时势，有些事情，不得不做。”说罢，他站起身来，取出一个玉瓶放在棋盘上，道：“有了此物，方阳能恢复得更快。”
深深地看了方阳一眼，古尘转身离开。
紫山老人没有多说，伸手一招，瘫在地面上的方阳便朝他飞了过来，看了看少年脸上的疲惫、身上的泥土和手上的血迹，他不难想象，这个少年必然是经历了数次跌倒，不断地爬起来，最终突破极限才来到这里。
这其中的苦难，没有经历过的人决然无法知晓。
“唉，当年恩公将你托付于我，嘱咐我十八岁之前你无法融灵成功，否则血脉冲击，必然肉身溃散，魂魄衰败。
而今你十七岁，血脉也即将散去，成为灵师，说不得才是更为适合你的道路。”
紫山老人双目中似有紫光一闪，看到了方阳体内，一道火线逐渐的熄灭，已经燃到了尽头。沉吟片刻，他干枯的手掌一拂，一股温和的力量作用在方阳身上，将方阳唤醒。
“唔……”方阳轻哼一声，从昏迷之中悠悠醒来。在他苏醒的一瞬间，全身上下的肌肉和筋骨便发出了哀鸣，一股难以想象的酸痛出遍布全身，让他忍不住呲牙咧嘴。
“怎么，受不了了？”紫山老人笑了笑，道。
方阳想要站起身来，浑身却是使不上丝毫力气，只得勉强半坐起来，咧嘴笑道：“我已经锻炼了整整三年，现在说受不了，岂不是笑话？紫山爷爷你也太小看我了！”
紫山老人哈哈大笑，将手边的玉瓶丢给他。
方阳捡起玉瓶，刚一打开，便有一股苦味飘入鼻中，但他却没有皱眉，反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惊讶道：“这是苦龙草的草汁？”
紫山老人含笑点头，道：“是古尘给你的，拿去用吧。”
方阳内心触动。由于无法融灵，在部落中真心对他好的不多，少部分人把他当作废物看待，大部分人稍好一些，也是把他当作普通人，不冷不热。只有这两个老人，一直关照着他，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爱，否则方阳不知道自己会成为怎样的人。
而苦龙草，则是一种木属性的灵草，其汁水虽苦，但却能刺激人体肌肉和筋骨，对于锻炼体魄有着极大的帮助。当然，其价值也是不菲，因为苦龙草所在之地，必有苦蛇。此蛇体型不大，但却极为凶悍，若是普通人，没有十几个一起难以降伏。唯有灵师，方可轻松斩杀。
古尘部中的灵师不多，更多的是普通人。为了拥有力量守护部落，他们大多选择修炼肉身，变得强壮，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所以这苦龙草的草汁在古尘部中也是很珍贵的。
就算是古尘，拿出这一瓶苦龙草汁也没有那么容易。
方阳小心翼翼地将玉瓶收入腰间的兽皮袋中，笑道：“紫山爷爷，我已经走到了半山腰，那我可以更进一步了吧？”
“不急。”紫山老人抚须，道：“你的金纹画到第几笔了？”
方阳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紫山老人会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前几日刚刚画出第七笔，不过我从阿蛮叔那里拿了一株金陵草，最多半个月，应该就能画出金纹第八笔了。”
闻言，饶是以紫山老人的阅历都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沉吟许久，他缓缓道：“方阳，我且问你，你究竟是想成为灵师，还是想去炼体？”
方阳垂下头，闷闷不乐地道：“紫山爷爷你又在开玩笑了，你早就说过我无法融灵，又怎么成为灵师？”
紫山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虽然这样说了，但你不还是在学习灵纹么？而且，你应该已经尝试过融灵了吧。”
方阳面色一红，他的确对灵师有着向往，也正如紫山老人所说，他已经无数次地尝试过融灵，可惜最后都是以失败结尾。
“你仔细想过之后，再告诉我答案。”紫山老人虽仍然面带微笑，但声音却是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严肃，让方阳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此时身上的酸痛已经散去了很多，方阳不再控制，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喃喃地道：“我究竟，想要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