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翠生前见过谁?”在骨瘟的事情上,纪五福极有耐心。
李小蝶并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你可以随意带回来一具女子的尸骨,诓我那便是小翠,反正我也不懂得分辨……”
纪五福想了想道:“我一时没想到。”
李小蝶苦笑,“你不是个坏人,我能感觉得到。你想知道小翠的事,也不是为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毕竟你这么老实。”
这纪五福,看着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其实挺心软。
“还好。”如今只是没到骗人的时候,何况这对主仆这么惨,她骗她们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管怎么说,如今我能依仗的只有你,而小翠,总归是为我而死的。”李小蝶叹道,总算将事情真相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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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小翠从外头回来,拿出一小包药粉给李小蝶看,边对李小蝶道:“小姐,这种药粉可治你身上的鬼脸疮之症,我亲眼见到那病人喝下后,身上的斑慢慢消失了,你快试试!”
李小蝶早就对自己的病不抱希望,连看都没有看那药粉一眼。
“小姐,小翠求求你,你试试吧……”小翠苦苦哀求道。
“你要是真心对我好,就让我去死。”李小蝶闭上眼睛假寐,不再理会她。
“小姐,你不用怕,小翠吃了这药粉若无事,小姐便试试好不好?”小翠端来一只盛了半碗清水的碗,先将一半的药粉倒了进去。
但就在她仰头想往嘴里倒的时候,李小蝶突然冲她发起了火,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那碗应声而碎,小翠的手掌按在那碗的碎片上,顿时血流如注。
“你……你不要管我了行不行?”看着小翠血淋淋的手掌,李小蝶心中又何尝好过?
“小姐,小翠真的看着那人吃了这药,病就好了,小翠永远不会骗小姐的……”小翠跪在她床前,泪水涟涟。
“就算这病好了又如何呢?小翠,我活得生不如死,你为何不对我仁慈一些,送我上路?”李小蝶早已生无可恋,无所谓治不治病。
“小姐,小翠的命是小姐你救回来的,没有小姐就没有小翠,小翠绝不会丢下小姐不管,也绝不会伤害小姐一根汗毛!任何事情小翠都可以听小姐的,除了这件事……求求你,小姐,好好地活着……呜呜呜……”
接下来二人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你喝了那碗药?”纪五福忽地插话道。
“喝了,而且小翠确实没有骗我,那药治好了我身上的蝴蝶斑。”李小蝶又是一阵苦笑,“若是能早些得到这真真切切能治好我病的药,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千金难买早知道。”纪五福淡然道,“小翠是从哪里得到的药粉?”
“她只说那是个没见过的铃医,名叫苍耳子,年近不惑,生得一般,但两额各贴一狗皮膏药。后来小翠再去找他,也没再找着。”李小蝶回忆道。
苍耳子?前世,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纪五福沉吟片刻,又道:“当时你推倒小翠,小翠伤着的手,是不是右手?”
“嗯,没错。”李小蝶道。
“挖李老爷坟的时候……小翠也是在场的?”纪五福又问道。
每提起那个人便无法遏止心里满满的恨,李小蝶咬牙道:“没错。”
“小翠挖坟时可有伤了手?也是右手?”纪五福又是一连串追问。
“你如何得知?你三年前遇上小翠了?”李小蝶诧异道。
“没有,我只是猜测。李小姐,你喝下那碗药后,身体可有任何不适?”纪五福随意搪塞道,又接着抛出一个问题。
“很热,浑身都热。”李小蝶皱眉回忆着,那股炙热似乎从她的喉咙进入她的五脏六腑,再经由血液到达四肢百骸,最后她甚至有一种感觉,有一些看不见的令人不安的东西已经钻入了她的骨头深处。
“小翠是怎么死的?”
“小翠说,她找到了那个害我陷入如此境地的鬼、门、十、三、针!”李小蝶恨声道。
“她要去杀了那人,替你报仇?”
“对。那晚小翠特意带了套家丁的衣服出门,就是防着若不小心被人瞧见了,能以为凶手是男子。但她从此再也没回来……”
李小蝶凄然道:“我以为小翠被人抓住了送进了牢里,还……还求我爹,只要他帮我救小翠,我便凡事听他的……”
“他从此便用小翠的消息来牵制你?”畜生。
“对……”李小蝶闭上双眼,别过了脸。
日日月月年年,她以为自己的泪早已流尽。
...
...
“手给我。”
没有再问其他事情,纪五福忽地朝她伸出手来。
李小蝶不疑有他,将柔若无骨的左手放进她的手中,“你会看手相?啊!”
就在那迅雷不及掩耳间,纪五福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划,李小蝶的手指便被划破了,几滴血滴到了桌上。
“你!”李小蝶迅速抽回手,惊魂未定。
纪五福袖子里竟藏了刀片,她想做什么?套完了她的话,问完了小翠的事情,就要杀她灭口吗?
还有,她为何要俯身去闻她落到桌上的那几滴血?她看错人了?这纪五福难不成是……是男扮女装的变态吗?
李小蝶充满戒备地往后退去。
纪五福没理她,先闻了闻桌上的血,又用指尖拈起来一些,抹开那滴血珠,再次凑近鼻边仔细地闻了一闻。
“没有,没有梅花味儿。”半晌后,她自言自语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李小蝶直吓得脸色苍白,后悔自己识人不清。
纪五福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你别,别过来,我,我死给你看……”李小蝶双唇微抖,无力地一张一翕。
一心求死是一回死,被人折磨至死又是另一回事!
但她被囚了这么多年,气血两亏得厉害,再加上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又怎抵得过纪五福的力气大?
纪五福轻易将她擒住,握住她那仍在不断渗出细细血珠的手,凑上自己的鼻子——
不,不对。
也没有梅花味儿。
难道她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