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喊出后,重言的眼泪就簌簌地就落了下来。
相处十四年,她是一路看着小姐如何从一个婴孩变成名震大楚的云岚公子,小姐吃的苦、受的罪,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感激云夫人当年救了她一命,也感激小姐从未当她是个奴婢,她发誓拼命都要护小姐周全的……
可是小姐受了这样重的伤,她却直到现在才知道!
她恨不得受伤的是她自己!
“小姐,你再忍一忍,柳妙手应该很快就来了……”
重言知道眼下的情况不是靠哭就能解决的,抹了把眼泪,她手脚麻利地给云岚换了药,又把需要交给厨房烧掉的衣物和药瓶收拾好,这才去拉自家小姐还和唐公子紧握着的手。
她无暇考虑唐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怕一会柳妙手见了这场景又要误会些什么。
她不允许小姐的声誉有任何影响。
尽管她现在是人尽皆知的痴傻大小姐。
“嗯?”
两人的手比想象中握得要紧许多,重言这一拽竟是分毫未松。
“唐公子,快松开……”
她又扯了一把,唐白似乎是感觉到了有动静,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轻咳了几声,非但没醒,反而震出了一口血来,鲜血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砸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上。
“唐公子?!”
重言不敢再轻举妄动,试着拉过他的另一只手把了把脉。
脉象迟缓,气息微弱,想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再拖下去,性命堪忧不说,只怕这一身武功也要废了……
柳妙手怎么还不来啊!
重言一着急,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往下落。
“别哭……丑……”
干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这句话后就变成了急促的喘息,重言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云岚,有些不敢置信。
小姐醒了?
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了好几个圈,还是强忍住了。
云岚微哼一声,伤口处的疼痛让她整个人思维都有些迟钝:天知道她是怎么被重言给弄醒的!
没想到平日话都不多的人哭起来也会像开了闸的水,那泪水沾在背上实在太疼,重言刚才边哭边给她上药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直到现在才攒了口气能说出话来。
“唐白,怎么样了……”
云岚依稀想起昨夜最后看到的竟是他,眼角余光看到躺倒在地的他还紧握着自己的手,原本有些微红的脸颊更红了。
她试着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胳膊想要把手抽出,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动作扯动了背后的伤口,剧烈的疼痛沿着脊椎扩散开来,让她眼前发黑全身虚汗直冒。
“小姐快别说话,小心累着了!”
重言以为她是体虚气弱,赶紧出言制止了云岚,她终于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眼眶再也承受不住这满满的泪水,一下就变成了喜极而泣,惹得云岚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柳妙手应该很快就过来了。”重言哽咽着回答云岚的话:“但是情况不是很好……”
云岚叹了口气:她和绯月交过手,知道这人的底细,昨日穆沧澜一定会想尽办法置云岚公子于死地,唐白本不该去冒这个险的。
况且她这人最不喜欢亏欠别人什么,如今唐白被绯月重伤还要强撑着来救自己,心中不免又添了许多愧疚——她可没忘记要不是昨晚他在紧要关头赶来,自己就算最后没被淹死,也要被那东西给戳个透心凉。
也罢,就随他一次吧。
云岚没再有动作,自己还在发着烧,他的手很冰凉,正好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冰冰凉凉的感觉甚是舒服。
她抬眼看向敞开的窗户,从这里能瞧见芙蓉院的东墙,郁郁葱葱的芙蓉树花枝乱颤,模样甚是喜人。
落红满地,帘卷西风。
满头大汗的周管事从地上爬起,扶着柳妙手往云岚的卧房走去。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虽然是一瘸一拐,但步伐却出奇的一致。
云岚本来是有些倦意,待见到衣衫褴褛还顶着硕大黑眼圈的柳妙手跛着脚走进门时,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重言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柳妙手,连忙倒了两杯茶给二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说不能被人发现的?!”柳妙手没好气地将茶一饮而尽,显然是口干舌燥:“害得我们非要爬墙进来!”
他和周管家都没有武功,要不被司阍知晓了,只有这一个办法。
果真是个柳呆子……如今云轻眠病重,随意寻个什么借口都可以进来,哪里需要爬什么墙!
关心则乱,柳妙手只是听到小师妹受伤就忙不迭的赶来了,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
“把热水备好,再挑几个比较靠谱手脚麻利的人。”
放下茶杯后,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药箱,极快地写下了一个方子交给重言:“这些药,让药铺磨碎了带回来。”
有了神医在,重言也就不再那么慌张了,她接过方子和周管事张罗着,两人心中都有了底气。
柳妙手嘱咐完了这些,又从随身的药瓶里倒出了养心丸和气血丹兑在水里给唐白灌下,这才问道:“小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嗯……没什么。”
云岚不愿意回答他,她不希望柳呆子也卷入到这场纠纷中,唐白已经因此受伤了,她不许身边的人再出现这种情况。
没什么能有这么重的伤?
柳妙手略一沉吟,目光在云岚和唐白紧握的手上打了个旋,知趣地换了个话题:“下次注意些,女孩子留了疤可不好看。”
他本来不是想说这句话的,可话到嘴边却不得不变成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