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羽支着下巴，显然是明白了。
再看向明景辰，眼中也是了然，一双眸子深沉得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许语嘉头皮发麻，忽然皱起了眉头：“你不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吧。”
秦修羽也看向明景辰。
“不。”明景辰说得果断，“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顿了顿，看向外面，依旧是依旧是天空中一片云朵都没有，浅淡的蓝色显得有些沉寂：“但也的确是个好主意。”
许语嘉愣了一下，转而像是被他气到了一样，腮帮子都鼓鼓的：“你……你到底怎么想的？”
明景辰扫了她一眼：“你觉得呢？告诉她人死不能复生的屁话，让她一个人苦苦地熬着？”
她有些不敢看明景辰，错开了视线：“……不，都是这样么？”
“为什么不给她点希冀呢，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明景辰苦涩地勾着唇角，“留下的人还得好好活着，怎么能让她没有任何凭依地熬过这段时间呢。”
“那……”许语嘉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也不能……这样吧，这对那个孩子，对韩阿姨自己还有许老师，都不公平啊。”
明景辰嗤笑了一声：“对语嘉就公平了？”
许语嘉眨了眨眼睛。
“天下这么多二十岁的人，就她离开了，这么多作恶的人，可还是她离开了，这，公平么？”
许语嘉心口像是被扎了一样，她看着明景辰的侧影，说不出话来。
明景辰也是这么想的么，那他的凭依又是什么，他靠什么走出来呢？
秦修羽那天说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语嘉的尸体被他放在地下室里，那天我们去的时候，他正躺在语嘉的旁边，满地的酒瓶，景辰好像就只有一口气了，我们动也不敢动他，生怕带他离开之后，连那口气也没有了。”
许语嘉忍着酸意转过身，正对着墙。
她从前总是觉得明景辰爱得不够深，不够明显，总是要自己琢磨和体会，在爆发和冲突之后才能触碰到他细细密密的温柔。
她现在只恨明景辰的爱，人都已经不在了，他却要死死地攥住，扎得他鲜血淋漓还不撒手，画地为牢。
人离开了为什么不能把她存在的痕迹都带走，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会有人怀念，那些可贵的感情也不会变成刺向她们的利刃。
许语嘉跺了跺脚。
为什么自己死也死得这么不干脆。
她都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知道这些。
她都已经离开了，他们还要抓住些什么。
明景辰自顾自地离开了。
秦修羽看了她一眼说：“你也不必太难过了，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或许这才是最好的方式。”
“可是。”许语嘉红着眼睛，“可是也不能让他们再这么消耗下去了。你没看到韩阿姨的样子，明景辰他……”
她想说明景辰也不能这样下去，许语嘉喉头动了动，还是没能说出来。
“快要支持不住了么？”秦修羽拍了拍她的肩膀，长叹了口气，“或许像景辰说的，这样韩姨才能轻松一点。如果韩姨那边有什么情况，还麻烦你告诉我们一声。她好像，不大愿意再见到我们。”
许语嘉点了点头，又抓住秦修羽的胳膊，她纠结地看着他：“恐怕不太行。”许语嘉目光躲闪，“我，我可能还得回去，后面，学校的课就没人上了。”
“是我疏忽了，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秦修羽揉了揉眼睛，“我会找人看着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他拍了拍许语嘉的肩膀：“你去给韩姨拿药吧，一会她问起来倒不好说了。”
“嗯。”
“梁佳。”秦修羽又叫了声她，“两年前的你跟现在很不一样。”
许语嘉背对着他停下步子。
“之前是我太情绪化了，没有调查清楚误解了你，害你变成了今天这样，对不起。”
许语嘉“……”
秦修羽接着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没有强迫你原谅我，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那次的事情，是我一个人处理的，景辰他一心都在语嘉身上，什么都不知道。”
许语嘉：“你是在帮他说话？”
“我何必在你面前帮他说话？”
她想了想，还真是的。
明景辰根本不在意自己在她这是什么样的人。
“我只是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罢了。还有拜托你……有时间可以常来江市。”
“……不是，之前还让我别出现在江市么？”
秦修羽笑了笑：“是我错了，他们好像，还挺愿意见到你的。”
“他们？”
她可一点都看不出江市有谁想见到自己的。
秦修羽点到这也够了：“如果能抽出时间的话，拜托你了。”
许语嘉没应声，自己去门诊楼交钱拿药去了。
回来韩桐果然问她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许语嘉答不出来，韩桐抿着唇，摸了摸她有些湿润的眼角。
“跟个孩子似的。”她顿了顿，“语嘉比你还小上几个月吧，也没你这么爱哭。”
“阿姨~”
许语嘉撒娇一样的，轻轻地贴在韩桐的肩膀上。
她紧张地攥着衣袖。
许久，韩桐的手才轻轻地放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两下。
许语嘉仰头看她，眯着眼睛笑起来：“阿姨，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饭啊。”
“不……”莫名的，韩桐不愿意拒绝她，“随便吃点吧。”
“家里应该没什么菜了，我们先去买菜吧。”许语嘉牵着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韩桐愣在原地。
“韩阿姨？”
韩桐摇了摇头：“家里确实没什么菜了。”
她就这样被许语嘉牵着，牵着韩桐手掌的手干净修长，有些单薄冷硬，不像是许语嘉的，小小的一个，摸着像是连骨头都没有。
韩桐抽回神，前面的人明显兴致高昂，头发左右摆动着，每一步都显得轻盈，前脚脚尖刚在地上一点，后脚就跟了上去，韩桐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这么不同的两个孩子，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阿姨……”许语嘉感觉到她的失神，反省自己步子是不是太快了，关切地看向韩桐，“怎么了，是累了么？”
“没事，走吧。”
这是别人的女儿，韩桐想，她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这里曾真切地存在过一个生命。
可是她的女儿，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