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桐，你留意些。”许方生看向许语嘉，“见笑了，我送你出去吧。”
许语嘉的眼眶早就湿了，她偷偷瞄了韩桐一眼，攥紧拳头：“老师，您上班不方便，我陪陪阿姨吧。”
许方生皱了下眉头：“她自己会好的。”
“没事。”许语嘉坚持，“我跟语嘉……是好朋友，我也想，为她做点什么。”
许方生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抓着公文包出去了。
门刚合上，韩桐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许语嘉。
许语嘉对她嘿嘿笑了两声。
“韩阿姨，您先吃饭吧。有您喜欢的赤豆元宵，多放了点糖，一定合你口味。”
韩桐看了眼餐桌，视线又移到她身上：“你有心了，我没什么胃口。”
“哦，那，那糖糕呢，我特意去学校门口买的，现在还温着呢，您尝尝？”
“梁佳。”韩桐打断了她，“我还有事。”
许语嘉眨了眨眼：“您有什么事，我陪您一起去吧，路上还能帮您解解闷，行么？”
韩桐本想一口拒绝她，看到她略带祈求的样子，眸光动了动，露出了这么长时间来第一个微笑。
“她跟你一样，总喜欢做出这种可怜巴巴的表情。”
许语嘉也笑了，暗暗松了口气。
能不一样么？
我就是你不肖不听话的女儿许语嘉啊。
许语嘉在心里默默地说，帮韩桐拿着薄外套，一起出了门。
“M……韩阿姨，我们这是去哪啊。”
“医院。”
许语嘉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不再言语。
韩桐在生许语嘉的时候受了不少的苦，之后也没怎么有时间调理，身体一直不好，医生看着韩桐的身体报告，有些遗憾地对她摇了摇头。
“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再要一个孩子了。”
韩桐攥着衣袖：“不是说我好好调养就可以了么，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有好好休息，药我也都吃了，还是不行么晓澄？”
医生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你这都多少年的毛病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善的。”她叹了口气，“怎么忽然间又想着再要一个孩子了，你现在的身体和年龄都不大允许了，之前生语嘉的时候，不是还说……”
“晓澄。”韩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先走了，不耽误你看下一个病人了。”
“诶，诶好。”
被叫到号的一对夫妻有说有笑地走向诊疗室，妻子的肚子大概有四个多月的光景，已经显怀了，她的手放在上面，笑容明朗。
韩桐的的目光一直在妻子的肚子上。
丈夫对上她的目光，绕到了妻子的左边，挡住了韩桐，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韩桐苦笑了一声。
语嘉，是妈妈没用，不能让你回来。
许语嘉扭过身子，偷偷抹了抹眼角，才敢走上前去。
“韩阿姨，您没事吧。”
韩桐抓着她的手，稍稍有些用力：“阿姨没事，阿姨只是……有点累了。”
“那阿姨您先休息会。”许语嘉扶着她坐下，“我去帮您拿药，好么？”
韩桐看了她许久，才点了点头。
许语嘉飞快地离开了候诊区。
她到了门诊楼外，才敢大口地呼吸，嗓子已经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韩桐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冷静克制的，总是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怎么夸奖过她，更没怎么亲近她。
在韩桐面前，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的，无论她做得多好，韩桐都能挑出来一堆的毛病。
这样的韩桐，许语嘉以为自己离开之后，她还会像从前一样，潇洒自由，即使心里在意，难过，还是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自在，做她严谨干练的韩桐。
可是眼下的韩桐，许语嘉捂着嘴唇，靠着墙一点点滑了下去。
她竟然也能疯到这地步，什么都不管不顾，迷了心一样地想要自己“回来”。
可是连小孩子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新出世的孩子即使叫许语嘉，也永远都不会是许语嘉了。
她的愿望不可能实现，即使她把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把余生的寿命都祭奠出去。
许语嘉抓着头发。
“妈，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啊。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你知道的。你明明都知道的。”
为什么还要有这么荒诞的想法，还要不顾一切做这种不可能的事情。
“梁佳。”
许语嘉狠狠摸了一把眼睛，憋住了眼泪，忍不住抽噎一下，仰头看向说话的人。
秦修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怎么了？”
许语嘉扶着墙站起来：“没怎么。”
“是你母亲的事情么？她病情恶化了？”
许语嘉点了点头，又用力地摇头：“不是，是韩阿姨。”
“韩姨……”
话柄瞬间被旁边的人接过：“她怎么了？”
明景辰也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两个高大的男人将许语嘉笼罩在一大片阴影下。
许语嘉还埋怨着他昨天的态度，语气并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在问你，她怎么了？”
两个人几乎就把许语嘉堵严实了，她的后背已经贴着墙壁，眼睫还有些湿润：“用不着你管。”
明景辰也动了怒，影子沉沉地压下来，秦修羽连忙抓着他的胳膊。
“诶，景辰，别生气。”秦修羽往后退了一步，许语嘉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韩姨毕竟是语嘉的妈妈，我们也关心她，与其你一个人在这里哭，倒不如说出来，我们一块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许语嘉低着头：“你们哪里有什么解决办法。”
“你不说怎么知道呢？”
许语嘉看了看秦修羽，又看了眼满脸阴沉的明景辰：“韩阿姨，她想……再要一个孩子。”
明景辰愣了一下：“好事。”
“对啊。”秦修羽连忙附和，“这是好事啊，以后还能有人陪陪韩姨，那你哭什么。”
许语嘉的眼睛一下又湿了：“你们懂什么，她身体一直不好，再要一个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而且她，她根本不是为了要一个孩子。”
“她是觉得，许语嘉会重新回到她身体里，重新孕育生长，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一个孩子，你们明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