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祠堂祭母
禀退了左右的随丛，斯律安独自走在通往宫内祠堂的涌路上，同样皎洁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泄在他周身上下，只有那身后拖着的长长身影与之相伴，仰空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即使强拉月亮作陪，也掩盖不住此时他寂寞的心情。
四弟失约了，晚饭后，景阳宫那个侍卫传来的口信，让斯律安的心沉到谷底，看来他还是不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童年的阴影让他介怀，也许，自己应该给他时间，让他想起这份亲情，适应这份亲情，感受这份亲情。
“三殿下，您来了。”一位老宫娥来到他面前慢慢地施礼。原来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祠堂的门口，他伸手虚扶一把：“秀娥嬷嬷，不必多礼，快请起吧。”
老宫娥缓缓地起身道：“殿下可是来看皇后娘娘的？”
“母后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颂完经，刚刚睡下，我去叫醒她吧。”
“不要打扰母后休息了，我到宗祠内堂拜祭一下姨母，你不必管我。”
说完便闪身进了祠堂，走到第三间内堂推门而入，堂内烛光晕暗，靠正面墙壁放置着一张长长的几案，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几案上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几十座灵位牌，每张灵位牌都是用漆成黑色的桃木制成，上面雕刻着已故先人的名讳封号等，字迹也被染成白色，看着整张几案供奉的亡灵，不由让人觉得庄严肃穆，心情也越发沉重起来。
斯律安走到其中一张灵位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那灵位上刻着几行隽秀的魏碑，上写到：“茹妃金氏之灵位”，没有长长的封号，简略又单薄，注视着那几个字，斯律安痴痴的发起呆来。
直到堂外传来说话和脚步声，他才回过神，待要出去看看何事时，内堂的门却被人推开，一袭白色的身影闯入眼帘，借着微弱的光线，斯律安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心中顿时一喜，开口叫了一声：“四弟，你来了！”
没有问四弟失而复来的原因，为他指引茹妃的灵位所在后，斯律安就退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斯律明拜祭生母的亡灵。
从珍珠手中接过祭祀的香烛，斯律明便郑重地跪下磕头行礼，起身后，珍珠又奉上火盆，并把一串串纸钱递倒斯律明手中，便垂首在斯律明的身后，等待着主人的吩咐。
看着最后一串纸钱在火盆中焚成灰烬，斯律明这才慢慢起身，由于跪的时间较长，斯律明的腿变得麻木，站起时脚下一软，身子下沉，幸好被一双大手扶住，止住跌势。
抬眼对助他一臂之力的人颔额一笑，那人的脸上便绽开了一朵花。
门口叫做秀娥的老宫女看到一对俊男双双走出内堂，连忙上前禀报：“三殿下，四殿下皇后娘娘唤你们过去。”
“母后醒了？”本不想打扰已经睡下的母后，却还是惊动了，斯律安心中有些不忍。
看着斯律明不解的目光，他马上温和的解释道：“四弟可能不记得了，三哥的生母就是当今的昭然皇后，与你的母妃是姐妹，也是你的姨母，母后一直在祠堂颂经念佛，超度先人的亡灵，已经多年不理后宫之事了，现在主持后宫事务的便是容妃，二皇兄的生母。”
斯律明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斯律安顿了顿又说道：“一定是母后得知你来了，想见你一面，我们走吧。”说着便拉着斯律明朝偏院走去。
众人来到偏院，只见此院布置得十分简单，院内只种了几棵苍松翠柏，多少有些苍凉。三间座北朝南的屋子座落在院中，从窗中隐隐透出淡淡灯光。斯律安来到门问了声安，当屋内应了一声后，斯律安便带着斯律明走进屋内，而其他人便站在院中等候。
斯律明进得屋来，借着微弱的灯光环视四周，屋内除了必备的床桌椅柜，便没有其他摆设了，看着这简单的陈设，斯律明总觉得这屋中少了点什么，但又一时想不起来缺什么。
“是明儿吗，到姨母这来，让我好生看看。”
斯律明顺声而望，一名妇人正坐在桌旁，面向自己，屋中的光线暗淡，斯律明看不清那妇人的模样。
几步走向前去，站在妇人跟前，跪了下去，那妇人抬起双手，试探向前伸去，却什么也没碰到，斯律安这时忙走过来，扶着妇人的手，放在斯律明的脸上。
布满细纹的双手轻轻地在斯律明惊讶的脸上慢慢地抚摸着，眼角默默地流出了两行热泪。三人一时无语，整间屋子都变得安静下来。
斯律明此时终于想起这个房间倒底少了什么，一个女人的寝室，竟然没有梳妆台，甚至看不到一面铜镜，原来这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才是症结所在。
半晌，斯律明才从喉咙里咕噜出一声：“姨母，你……”望着她的双目，欲言又止。
“至从太子哥哥去了以后，母后因为思念成狂，伤心过度，便哭坏了双眼。”斯律安轻轻地解释着，心疼地望着日渐消瘦，过度衰老的母亲。
“可曾让太医看过？”
“没用的，已经遍访名医，却毫无效果。”灰心丧气地摇了摇头“好了，安儿，不要替母后难过了，有时看不见却是一件好事。”昭然皇后用衣袖试去眼角的泪，反过来安慰儿子。
接着她又面向斯律明说道：“明儿，这些年你代替安儿受了不少苦，真是对不住你呀，我心中好生愧疚，无时不刻不惦念你！幸好苍天有眼，你我有生之年还有相见之日，否则让我如何向你死去的娘亲交代啊！”说完又泪眼模糊，泣不成声。
“姨母不可再哭了，保重身体，明儿现在一切都很好，这些年樊姑姑一直悉心照料，我没有受苦，姨母千万不要自责。”
斯律安又上前安慰了几句，昭然皇后这才慢慢平息，为了不再让母亲回想伤心往事，斯律安又说起了几天后皇宫举办宴会及庆祝斯律明回来等事，那昭然皇后听罢，微微点头，说应该如此，暂时忘却了悲伤。
三人又叙了几句话，斯律明见昭然皇后面有倦意，便起身告退，昭然皇后知夜已深了，便不再挽留，临走时拿给斯律明一个小包袱，打开看时却是一个小孩子玩的拨浪鼓，昭然皇后说这是茹妃留给他的遗物，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弄丢了。明依言答应，便与斯律安、珍珠离去。
直到望不见斯律明等人离去的背影，那秀娥才关好院门，插好门栓，抬眼看了看柔和的月色，那玉盘中好似浮现出一名美丽的女子，婉转一笑，映在观者的心中。
依稀记得那女子的模样，如月中下凡的精灵，俊美非凡，英气逼人，灵动的双眸，光彩夺目，清脆的笑声，能敲醒沉睡的心灵。柔美的身躯内却铸有男儿的铮铮铁骨，侠肝义胆，义簿云天……
她就是斯律明的生母，当今皇上的茹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