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橡皮泥一样的态度搞得有点火大。
“唐子琰，你是怎么回事？要是看不上她就直接和她说啊，这么躲着又是个什么意思？”
唐子琰嗯了一声，终是没有再逃避，只是他却不愿意去看电影。
“既然要把话说清楚，就别去电影院了，那边黑灯瞎火的不好交流。”
我竟无话反驳。
“行啊，那你自己定个地方吧？我待会和温莎说就好了，你是想自己单独和她聊还是我陪着？”
唐子琰很快给了答复，好似怕我拒绝一般说得很急促。
“你还是和她一起吧，不然我怕她又疯起来我拉不住她。”
我的心里涌过一阵不悦，口头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怎么样怎么样，他怎么说。”
这边电话一挂断，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温莎就急切地问我唐子琰的意见，我皱着眉看着她思量了许久，没搞懂唐子琰说的疯是什么意思。
“温莎，你好好和我说说，这段时间你和他一起都做了什么？”
温莎有点懵。
“什么？”
我咳了咳：“唐子琰说不想去看电影，我们找个咖啡厅坐一下就是了，他有些话要和你说。”
温莎听到我说唐子琰不想看电影的时候脸上闪过失落，等听到后半句说要找个咖啡厅坐坐的时候，那失落又被茫然替代。
“他有话要和我说？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我每天都在微信上和他聊天啊，他也没说过什么嘛，有时候还不回复我，哼！”
我很喜欢温莎，她漂亮伶俐，所有的情绪都完整又真实地表现在脸上。
永远不会像我这样把什么东西藏在心里，永远不会像我这样把那些情绪晾得发霉。
可我知道，这样纯粹的美好十分脆弱，若有一日，她经历过什么让她真的伤心的事情，这些单纯会瞬间破碎。
所有单纯的少年在成长的时候，都得独自面对一些苦痛。
我知道那不可避免，可我依然希望，那一日永远不会来。
然而许多时候，这世间的事情发展是不被什么人的主观意志所控制的。即使我现在已经察觉到，温莎即将在唐子琰身上栽一个大跟斗，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一如当年，我心甘情愿放弃一切，卸下所有的自尊和善良，把自己沉入幽暗的黑夜深处，也要为陆沉舟铺路。
那时候的疼痛，我至今仍记得。
可我也知道，若我有机会回到那个时候，重新做出选择，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有些宿命，是躲不过的。
温莎细细碎碎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和唐子琰一起历经过的事情，她说得很投入，我听得没那么认真，却也听出来，他们所有的交往，也都只局限在毫不走心的客套和寒暄上。
我无心去拆穿什么，只安静听着，间或搭一两句“嗯”、“哦”、“是这样”之类无关紧要的话。
反正她要的也只是一个倾听者，反正这平和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我本来以为，温莎和唐子琰认识不久，也没多少深入的交流接触，说清楚就好了，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可我依然低估了感情对她的影响。
那天的咖啡，终究是没能喝成。
不知为何，那天的路格外堵，我们运气也格外不好，开着车的时候几乎每一个红绿灯处都停了许久，这让那天的路途变得格外长。
“姐姐，你说……他是要和我说什么啊？”
那是一个车流量很大的十字路口，我停在人行道前的时候红灯刚刚亮起。
温莎总算把她和唐子琰之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讲完了，歪着头开始思考。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啊，他没说，不过温莎，你来这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其他人也见过不少吧？怎么就看上他了？”
我云淡风轻地开始闲聊，声音里带着一点试探。
温莎嗯了一声，尾音拉得很长，似乎是认真思考了好一会才开始回答。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从第一次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不然也不会……”
她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言语之间带着一些雀跃。
可那雀跃还未荡漾开，却又猛然戛然而止了，猝不及防，让我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不然什么？”
温莎没有说话。
我有些意外地转过头去看她，却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姐姐，你以前是叫赵冉吧？我是说，被孙先生带到我们家之前……”
我嗯了一声，没明白她忽然到来的忧伤情绪是为何。
温莎的声音有些空落落的：“之前我听一个朋友说，赵冉曾经是唐子琰的未婚妻，差点嫁入唐家……那个时候我喝得有点醉了，没有反应过来赵冉就是姐姐你，也是在那天之后，唐子琰才不理我了……”
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都过去了。”
温莎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的哭腔。
“我知道都过去了，可是那个时候，他本来是要送我回家的，一听到你的名字就……”
她的声音没有继续下去，只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呓语。
“姐姐，我们回去吧。我觉得……我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那些话，我不想听到他亲口说。”
温莎的声音再清晰起来的时候，已带上了某种决绝的意味。
我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去看她。
她的容颜依旧精致天真，眼中的脆弱却让我于心不忍，我的心中升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而后竟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开口了。
“……对不起。”
温莎回给我一个灿烂的笑。
虽是十分勉强，却也十分真诚。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忘不了你嘛……”
说着说着她就低下了头，我只能从侧面看到她长而卷曲的睫毛上，在那一瞬间带上了水珠。
只是烈日焦灼，那水珠只存在了一瞬，很快便又消失了，好似从未存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