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楚婷的部门除了一个主管严亚堂以外,还有一位副主管。那个人中等身材,不是特别肥胖,只是不幸有些发福的迹象。他也许觉得没有人能猜出他的实际年龄。已经40多岁了,脸上没有一道皱纹或是一根线条。而是一个圆拱形与椭圆的巧妙组合。明亮的双目闪着机智的光芒。
他的服装体现出一位艺术家对于细节的刻意追求。
副主管叫焦文涛,一个看上去拘泥小节的人。
他带着这几个新人到公司内的各个地方熟悉一下环境。他把那几个新入职的年轻人带到了一个大厅前面。在他看来,这个大厅就是一种杰出的建筑艺术样本。
在黄楚婷看来,只有今天拥挤的人群加上被忽略的通风问题,使这里显得有点古板和沉闷。尽管如此,这座大厅还有许多可以引以为豪的地方。油绿色的大理石墙裙,刷成了金色的科林斯式铸铁圆处,以及墙壁上镀金的水果花环。黄楚婷心里想,它们一定经得起岁月的考验。
焦文涛向大家介绍,这个大厅是他参与设计的。他愿意听听几位年轻人对这个大厅的想法。
几人谁也没有最先张口。焦文涛等着大家说话,他黑色的双眼透出机智,嘴角向上弯起,唇腺的轮廓完美无缺,恰似一弯新月。
一抹微笑,使他显得高尚慷慨,而且充满热情。
黄楚婷觉得他的头颅具有某种古典的完美,美在颅骨的形状,美在它凹陷的恰到好处的太阳穴上,那一绺黑色的自然弯曲的卷发。
他高扬起头颅,那神气就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美别人还不知道似的。
入职的另外两个人看了看黄楚婷,另一个人脸上架着一副镀金边的眼镜。
几个人从黄楚婷开始,每个人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夸赞。焦文涛对这些夸赞颇为满意,他点了点头,又和大家闲聊了几句然后就散了。
下班的时候,黄楚婷正要背起包回家。一楼大厅人们都在往外走,显得乱哄哄的。
有个新入职的人从她身后拍了她一下:“黄楚婷,以后咱们几个就是同事了。请多关照,对了,今天晚上我请客。半个小时以后在门口,我开车接你。”
还没等黄楚婷回绝或者同意,两个人就消失了。
半个小时以后,她坐进了两个人的车,两个小伙子都非常热情,一个已经结婚,另外一个也已经有了未婚妻。黄楚婷和他们在一起,好像回到了大学时代。
她今天晚上只好放弃了去医院看望秦川。
一间酒吧里,三个人开始喝起了庆祝酒。
三人一边喝,一边聊起了各自的身世。两人中一个叫丁辉的小伙子父亲在南方的城市开过一间文具店。后来网购流行,改变并结束了小店的生意。几年前,癌症要了这个老板的命。
爸爸死后给他留下了一栋房子,位于当地一个黄金地段。他的母亲坚韧不拔,咬着牙支撑着生活且为了儿子能进入这么大的设计公司而感到高兴。
“设计师是一种体面的职业,而且你将来在这个行业中所遇到的人也是最优秀的。”这是他妈妈发来的信息。他拿出了手机,把母亲给他的信息展示给另外两个人。
三个人的酒宴散了以后,黄楚婷独自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走着,不知道人们是不是在看她,她留意看那些透过灯光的长方形窗户。每一扇窗户的窗帘都在随风飘起,有人将头探出窗外。她不知道那些个脑袋是不是在探出来看自己,喝完了酒产生的幻觉真是奇妙!
这些人即使现在不认识她,也许有朝一日也会因为她的建筑作品而认识黄楚婷的。想到这里她充满了自信。一阵凉风吹来,她觉得这完全是酒后的自信,好像泡沫一样瞬间就会扑灭。
她打到一辆出租车之前,看到远处一个台阶上坐着一个男孩。小男孩双手撑地靠将身后的台阶伸着两条长腿。月光从上方洒落下来,犹如在房子与街道的路灯光亮之间拉起了一道窗幕。
清冷的夜晚。在半空中的路灯灯泡看着有点奇怪。灯泡的映衬之下,街道显得更加黑暗,也更加柔和。它在空中像夜幕上开着的一道裂缝,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只露出长出茂密叶片的低垂着的树枝。守候在光亮的缺口边上。小小灯光暗示的重大意义,仿佛黑夜所包容的,只有一大片浓密的树叶。光滤去了叶子的颜色,从而让人相信白天它们会比任何绿叶更鲜艳。
光吸引了人们的视线,却给人一种新的感官。
它不是嗅觉也不是触觉,然而却又同时具有两种感觉。这是夜晚的让人心旷神怡之处吧。黄楚婷感慨道。
她觉得直接回家好像有些于心不忍,已经和秦川约好每天晚上要见一面。可是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酒气,就这样去病房又觉得不妥。她犹豫了一下,钻进了一辆出租车还是回家去了。
欧阳慕迪在家里等候。她担心女儿刚一上班会有些不适应。
黄楚婷进了门。欧阳慕迪起身走了过来:“怎么喝酒了?一身的酒气。”
“入职的几个同伙约着一起喝了点儿,没事儿,不影响,没喝多。”黄楚婷把包扔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
欧阳慕迪向女儿微微一笑,走出房间,裙子簌簌作响,过了一会儿端出了一杯清茶递到她女儿的手中。
黄楚婷很快适应了工作。她怕母亲在家里随时会用车,所以她主动提出坐地铁上下班。
每天下了地铁,她来到公司门前,审视着周围纵横交错的街道,发现人们的穿着极其讲究。
她所处的环境,毕竟周围是庄都市一些大的公司。
最开始的几天,她总要在自己的公司大楼门前矗立片刻。审视行色匆匆的路人,觉得这些人衣冠楚楚,潇洒得要命。
几天时间,她就对着周围的环境感到自然而且亲切了。她转身来到大楼门前,楼门有个廊柱琢磨每一处细节都是严格按那些身着希腊素袍的艺术家们的作品按比例缩小。完美的大理石门柱之间是一扇旋转玻璃门。镶嵌在门边上的数条闪闪发光,映射着汽车飞驰而过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