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楚婷的同学,把那幅画带着凹槽的建筑正面以及新开的山形墙上装饰,窗户上方的罗马束棒,以及门口的两只鸟形的透视图扔到一边。她拿起了设计方案,取出一张描图纸,蒙在上面开始画起来。
黄楚婷站在一边,看着同学手中的铅笔,她看到壮丽堂皇的门听不见了,迂回曲折的回廊不见了,采不到光的死角也不见了。她还觉得很窄小的空间出现了一个日常的起居是一面开着宽大窗户的墙对着花园,还有一间宽敞的厨房。
“你的思路果然比我好多了,但是正面怎么办?”黄楚婷问到。
女孩子把铅笔扔到了一边:“正面我就帮不了你了,如果你必须要设计成古希腊式的风格,至少要设计成稍微优秀一点的古典样式,咱们学过的那些教材你可以翻一翻,你不必采用山形装饰,其实用一个就够了,而且门上的那些装饰也太过繁琐。反正据我的经验是没有必要的。”
临走时,黄楚婷充满感激地冲着同学笑了笑。她的背包里放着这张图纸,下楼以后,她感到受了伤害哭了出来,她第二天上班以后,按照同学的制作,又画了一张新的蓝图。一张更简洁,崭新的电梯图,然后她把设计好的房屋构造交给了大老板。
“天哪,黄楚婷,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这些设计确实有些大胆,可是我不知道……”老板咳嗽了一下,发出了一句赞叹:“和我心中想象的简直一模一样。”
“当然,我研究过您的建筑,并且我努力揣摩您的设计意图,所以如果它很出色,那是因为我觉得我知道怎样去捕捉您的思想。”
老板笑了出来,黄楚婷突然觉得老板并没有真正相信自己的话,而且心知自己也不相信这样的话,然而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得到了满足。好像被一种共同的手段和共同的罪恶,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很快,乙方单位就来了通知。黄楚婷设计的这个方案通过了。
几天后正式通知以信函的方式寄到了公司里。黄楚婷在办公桌前面。身体向后倾,她手插在两膝之间,一只手被贴在另一只手掌中,攥紧了手指。
那张通知是一张a4纸,可是黄楚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缩成一团。因为那张纸仿佛是某种超自然的东西,如同放射性物质一样,如果她动一动,或者把她的皮肤暴露出来,这张纸就会发出射线灼伤她。
她清楚,这里的设计有同学的一大部分功劳。但是她必须这样做。她的目的越来越明确,她要做到更高的职位挣到更多的钱!
她那段时间可以说是废寝忘食。
她会煮上一壶咖啡,住在办公室里,起早贪黑五更睡,画到半夜连续苦干了许多天。人们来上班的时候,她才出去买一个三明治。
设计室的电灯一直亮着。也是因为咖啡喝多了,黄楚婷的手不停地发颤,两条腿发软。
在她这项设计完成以后。黄楚婷所在团队的设计登上了新一期的杂志《大众设计》,
因为杂志上的登载,他们的设计获得了关注,和同寻常的成功。杂志里的一篇文章,从一个街头行人的角度,对她们整个建筑做了全面介绍。采用的字眼都具有科学性,作者在前言中做了声明:这是一群年轻人的尝试,使建筑回归于它原来的主人。
这篇文章的论述精辟,逻辑严密,滴水不漏,完美无瑕。而且还说世界上有许多赫赫有名的建筑,却先有知名的建造者。理当如此,因为没有哪一个人能因此而消除建筑或其他方面的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那些名垂青史的极少数人,其实不过是冒名顶替的骗子。人们凝视某一古代不朽的壮丽遗迹时,把它的成就归功于某个人。人们忘了,千千万万未被歌颂的无名工匠。他们才是走在前面的先驱,他们辛苦地工作。人都为创作而付出了代价。一座伟大的建筑,不是哪一个天才设计师的发明创造,而是团队精神的缩影……
黄楚婷,对于这篇论文的大段论述,并没有仔细看。她数了数在文章中有多少次提到了自己所参与的建筑的名称。这些名称出现的次数越多,她自己心里就越是幸福感爆棚。
这件事之后,很快她们就得到了一个消息。最近大老板没有在办公室出现,是因为突然他在家中病倒。
公司里的人把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没有一个人敢说是确凿的消息。都在说自己得到的是可靠消息,而问他们这可靠消息来自哪里?他们闭口不提。
那些爱说八卦的人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她们说老板在前一段时间,在家里伸手去够桌子上的一本书,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事情来的太突然,于是家里人火速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说病情非常严重,恐怕只能躺在床上。老板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他静静地躺在枕头上,听话地把两只手垂在身体的两侧。一眨也不眨,然后他说:“我的公司马上要一个人顶替我的职位。”
然后,大老板就闭上了眼睛,别的什么也不愿说了。他的家里人守在病床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睡了就没有睡。
又据人们传说,大老板因为和妻子关系不好。妻子根本就不会在病床前照顾他。
而负责照顾大老板的是他农村来的一个妹妹。这小妹妹,有人见过,说是他妹妹是一个温顺的小个子白头发老太太,颤抖着双手一张脸再平常不过。
她有一点微薄的收入,便自愿承担起哥哥的照顾,家里人不是没有想过花钱请个护工来照顾大老板。但是所有人都觉得,请护工好像是极为不靠谱的一件事。他们怕护工偷懒。
黄楚婷听到了这些消息没有参与讨论。因为她根本就插不上话。
她在脑子中思索着,大老板的职位到底能有谁来接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