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剑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那天他喝完了酒进了小区以后,曾经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案件也许会出现重大的变化。这个重大变化完全是因为他的证言所左右。
黄剑璋手心开始出汗,脸有些发烫,本来就已经变得脆弱的心脏现在开始狂跳。汗水顺着他两鬓斑白的头发流了下来。
黄剑璋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两腿发软。他本来想起身迈开脚步,但是腿却不听使唤。
他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现在我想起来了,是和我擦肩而过的这个人,是他身穿灰底色黑条纹的套头衫。”
他不仅想起了和自己擦肩而过的这个男人的衣服,还想起了他的相貌特征:淡淡的眉毛,瘦瘦的脸,这人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健康。
天啊!黄剑璋越想越觉得心中开始翻江倒海。一切的事实证明,他看到小巷里两个人在激烈争吵之前。他刚刚和马程擦肩而过。就把马程的特征错当成了凶手的。
这些都可以证明,马程不是那个凶手。
黄剑璋意识到一刻也不能耽误,需要马上找到警察说明情况。
可是随后他又迟疑了一下,他在心里想,如果把这一切都去给办案人员汇报的话。别人的反应会是什么呢?
办案人员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作为一名保外就医的服刑人员。目击了一个案件现场,却又提供了错误的证词。导致人们抓错了人。但没多久他又出来澄清告诉大家事实并不是如此。
如果真的这么做,不仅仅不会给自己减刑这是戴罪立功,只会招来所有人的嘲讽讥笑。人们会觉得这个人不仅仅是脑子不好使,估计他有可能是故意的。
还有一件事让他感到害怕,这个马程被证实不是罪犯,那他出来之后一定会觉得极其冤枉和愤怒。说不定会来报复自己和家人。到那时候肯定后悔也就来不及了。
而且周围所有邻居对他的尊重和热情都将一去不返。这些平时就爱在背后说闲话的人们一定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当着面说三道四。
那是多么一副难堪的场景。
黄剑璋回到了沙发里,他决定不把真相说出去。只要坚持原来的证言,他确信看到凶手穿的就是灰底色黑横纹的套头衫。
穿着这件衣服的人是不是马程就不知道了。
他提供的证言里说过马程长得很像凶手。但是他并没有把话说死,也没有确定百分之百就是他。任何人都有可能认错,就算是错了,那也不是自己的责任。是办案人员的责任。
如果马程只是刚好那天晚上穿了同样一件灰底色,黑条纹的套头衫。那就只能算是一种巧合了。这个巧合恐怕谁也避免不了,只能是怪运气不好。
黄剑璋下定了决心,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自己记错的这件事。你不会找到办案人员把证言重新说一遍。
但是终究,要把这些明明应该说出来的话,隐藏起来是需要一些勇气和决心的。因此他感到惶惶不安。
黄剑璋决定下楼看一看,还是回到昨晚小巷的那个位置。和他那天喝完酒回家一样,在小巷这边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里的巷子比他那天看到的还要又暗寂静。
这幽暗的小巷根本就是什么也看不清的,更不可能分辨出人的衣服和长相。
他抬头看了看高处,发现,果然小区里那些人说的是对的,电线竿上路灯的荧光管儿早就老旧了,光线微弱,闪烁不定。他抬着头,端详那盏灯的时候就灭了好几次,让他的眼睛很不舒服。
黄剑璋原地站着不动,愣了好一会儿神儿,终于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该思索些什么。
他走到窗前向下望去,那里的光线非常昏暗。根本就不可能看清别人的衣服甚至相貌。黄剑璋想起自己曾经对所有人说的那些有鼻子有眼的证言,这些人到底会不会仔细想一想,这么昏暗的灯光之下,他是如何看清楚的。
不去想这么多了!办案人员一定遇到过这种情况,那就是证人的证言出和实际情况有出入。自己又不是那种恶意的证人,一切都会归于平静的吧。
这样又过去了一段时间。黄剑璋几乎把这件事情已经忘记了。突然有一天,他听一位邻居说起,那个案件已经整理结束,并且抓到了真凶。
真正的凶手当然不是马程,黄剑璋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在邻居面前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找了个借口,赶紧回家去了。
虽然那个邻居在他面前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感觉到自己转身离开以后,邻居在背后一定露出了嘲笑的目光。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小区里面漆黑一片,他悄悄走出了房间,手里握着新买的荧光灯管。
他来到了电线杆子底下,把荧光灯管儿放进裤腰,确认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以后跃上了电线杆,然后手足用力拼命向上爬去。
他梦中急得满身大汗,他一定要把这个灯管换掉。
他自从做了心脏手术以后,基本上就无法锻炼了,因为稍微跑或者跳他的心脏就会非常痛苦难受。而疏于锻炼加上自己年岁已高,他要上到电线干实在是艰难无比。他额头上渗出了汗珠,拼命向上爬着,汗水都直接流进了眼睛里。
终于爬到了,伸手可以够到路灯的高度。他伸直了手臂,卸下了旧灯管,叼在嘴里然后从腰里拿出新的灯管。
他再度抬高了左臂,正要把灯管装在路灯上。双手因为汗水滑了一下,他整个人直接坠落了下来。坠落的过程中,他惊恐万分大声呼喊。那种感觉真的是就像要死掉了一样。
睡在旁边的妻子听到丈夫的呼喊一下子被惊醒。欧阳慕迪揉着惺忪的睡眼,用手拍了拍丈夫。
“老黄,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欧阳慕迪摸了一下丈夫的额头,上面全是汗水。
黄剑璋坐了起来,他喘着粗气,没有回答妻子的问题,只是无力低垂着头,体会着心脏那突突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