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楚婷设计的草图被修改的面目全非以后。她变得无比沮丧。
她回到了工作台前。抓起了另一份这份正式图的小样。她拿起了那份草图手向前一闪，铅笔便从图纸上划了过去。
黑色的线条深深地切进那碰都不能碰的水彩。黑色的线条摧毁了优雅的廊柱，山墙，大门百叶窗，红砖。同时也抛弃了两旁石质的侧翼。它们把窗户变宽了。它们割裂了露台，并且在临海处划拉下一道阶梯。
黄楚婷的这个动作开始的时候，别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张辉向这边走了过来，想过来阻止黄楚婷。
但是她的手以愤怒的动作不停地毁坏那些墙面，割裂着它们，使它们起来像一个遍体鳞伤的人。
黄楚婷的头抬了起来，只有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只为了看一眼对面的张辉。
随后她低下头又继续划着改着，等她扔下铅笔的时候，房子上面已经充满了胡乱的线条……
严亚堂今天晚上请黄楚婷吃了一顿饭。
在黄楚婷平生去过的最豪华的饭店里，一间灯光柔和的包房。他们之间摆放着晶莹的玻璃杯和银光闪闪的餐具。
黄楚婷心里清楚。严亚堂请她吃饭一定是因为听说她回到制作室发脾气的事情。
“我想要一间自己的设计公司，以前偶尔会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黄楚婷说道。
“我看得出来，你对自己的设计有时候非常在意。”
“不是有时候我对自己的设计，是对每一个细节都很在意。虽然我不喜欢被别人在图纸上改来改去，但是如果客户需要，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我的心里会一直觉得不舒服。这是实话。”
“我突然想辞职不干了，但是好像一时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严亚堂听到黄楚婷的话，惊讶地抬起了头，但是随刻他的眼神里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我特别理解你，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我也是一样的。但是人有的时候必须要忍耐一下，不管在什么公司，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实现。”严亚堂的声音非常轻柔，但是那语气却好像一个过来人，更像是一个老师。
黄楚婷不再说话，沉默了下来。
“想有一家自己的设计公司。其实说起来并不难。”严亚堂破了沉默，好像接下来要给黄楚婷提一些具体的操作方法。
“你知道领取设计公司的执照不难，是要看场地，交房租，这一切好像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太遥远了。”黄楚婷喝了一口红酒，她觉得今天的话题好像她已经从这个公司辞职走人了一样。
“哦，你真有这个想法，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真的嘛？你能帮我什么？”黄楚婷问道。
“有个做生意的朋友，他为了能凑上营业执照上的面积而特意租了一间房，但是他那间房子从来没有去过，一直闲置。我可以跟我朋友说一说，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用那间房子，这样你也不用交房租。”
“我怎么可以无功不受禄，我怎么会白白用人家的房子？”黄楚婷放下了酒杯，她看到严亚堂认真的表情，觉得这话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你想问题，大可不必那么死板，这位朋友如果答应给你白用房子。到时候他如果有一些设计上的需要，你免费给他提供图纸就行了。”
……
2月以后，黄楚婷有了一间自己的设计公司。
那是一幢旧楼顶层的大房间。从宽大的窗户可以俯瞰下面的屋顶。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极目远眺，能看见像一条玉带似的河流。她手按在玻璃上，河上的船只在她的指尖下移动。留下一条条细细的条纹。她的办公桌有两把椅子和一张巨大的制图台。
入口的玻璃门上贴着几个字：楚界设计师事务所。
她久久站立在那里，看着这几个字，然后走进来关上门。她从制图台上捡起一把尺子再把它扔上去，仿佛轮船正在抛锚。
她从公司辞职的消息极为隐蔽，并且突然。大多数人并不知道。
她告诉了张辉，小灰灰对她的这个决定大吃一惊。
“我说黄楚婷，希望你理智一点儿。不要在公司里受了一点委屈，就想着自己另立门户。如果自己开公司都那么好做，那主管为什么不去，这房子既然是他朋友的，那他完全可以优先占用这样的好条件。”
“主管有主管的想法，他这个年龄再独立出去做，恐怕是太难了。何况以前他得罪过很多客户，在业界的名声也不是太好。所以我跟他的情况不一样。”黄楚婷觉得自己像在辩解。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在公司里替人打工，虽然有些不自由的地方。但是起码你是有安全保障的，看得出来，你不想让别人修改自己的设计。但是你出来工作不就是为了稳定的拿到每个月的工资，替秦川付上医药费吗？那你这工作上的事情，你何必这么当真？”
公室里人来人往，她们没有办法继续交谈下去。黄楚婷准备离开了办公室。
张辉还是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地劝阻她：“你听我说，现在你想独立开业。没有经验，没有业务关系，没有……根本什么都没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你去外面打听一下建筑行业的人，看看他们怎么说。肯定觉得你这个想法太天真，太荒唐了。”
黄楚婷婷站在走廊里，听着张辉的这些话，她觉得毫无意义，她毫不解释也毫无反应。
张辉看到劝阻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闭上嘴，手里拎着一个大包，里面全都是黄楚婷的绘图用具。
“你真的在大街上要了饭，那可以回来找我。不是说回公司来找我，是到我家。”
黄楚婷微笑着和张辉道别：“谢谢，但愿我不要到那一天。”
黄楚婷拎着大包走到了街上。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带着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她心里盘算过了，房租既然是白得的，她无论做出任何一个设计，无论这个设计是大是小都等于是在盈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