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黄楚婷到了现场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那个年轻人。中午时分那个人才出现。
“你好！”黄楚婷走到近前，漫不经心地说。
他停下了电钻，靠在花岗岩上，回答道：“你好！”
“我朋友的家里有一些很需要体力的活要干。你来帮这个忙好吗？顺便也能挣点外快。”
“行，你把地址告诉我。”
黄楚婷把地址告诉了年轻人以后又接着说道：“你今天晚上能去吗？在我朋友的卧室里有块尺寸不太合适的大理石板需要换一下。我想让你把那块大理石板拿出去，然后给我朋友换个新的。”
“我几点去方便？”
“晚上7点吧。”
“我朋友说在这干一天多少钱，她就愿意付一天的工钱。你到时候就过来吧。”
黄楚婷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失望，感觉他们之间那种隐蔽的暗示没有了。年轻人说话的口气好像这只是一份简单的工作。是一份这位女人同样可以提供给其他任何人的工作。然后黄楚婷感觉到了体内的深呼吸。那是常常带给她欢乐和羞愧的感觉。
她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沟通比以前更明白，更可怕，因为那个年轻人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份不自然的提议。
晚上7点整的时候，张辉的别墅门铃响了。
黄楚婷坐在一楼的客厅里看着电视。她起身开门，在门镜里看到是这个小伙子来了，然后把她迎接了进来。
张辉这个时候也走了出来，她保持着一种站立不动的姿势，好让这个人怀疑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优美姿势。就在他可能对此深信不疑的时候，张辉说话了：“晚上好，给你添麻烦了。”
张辉的声音极为柔和。
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歪着头直接上了楼梯。
他穿着工作服，背了一个工具包，动作迅速而且放松，是在这个房间里不曾有过的。
张辉想：这个小伙子在这个房间里会显得格格不入，现在却是这间房子似乎在他周围显得并不协调。
她指了指卧室的门，他顺从地跟在后面，好像没太注意到他所进入的这个房间，而似乎只进入了一个工作间，他直接朝墙桌子那边走去。
“是这块大理石板。”张辉说着用手指了指大理石的裂纹。
他也没有说话就跪下来，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薄薄的金属楔子，楔子的尖顶住了裂纹的地方，又拿出一把锤子，干净利索地砸了下去，大理石裂开了一道很长很深的口子。
他抬头看了张辉一眼，张辉畏惧那样的表情，那是一种无需回答的表情，那暗含的笑只能感觉而无法看到，年轻人说：“这个板子已经裂开了，得换了。”
“你知道在哪能买到这种大理石吗？”
“知道。”
她在那里看着年轻人，觉得很奇怪，这是一种荒唐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必须看他工作，好像自己的眼睛能够帮助他，然后她知道是因为可能自己害怕看周围的这个房间。
张辉眼睛向左边挪去，看到了梳妆台，梳妆台的玻璃镶边，就像昏暗之中一条窄窄的绿色缎带。还有那个水晶容器，她看见一双白色拖鞋，镜子旁的地板上有一条浅蓝色毛巾，一双长袜扔在椅子扶手上面，白色缎带散落在床上。
工人的衬衫满是灰尘，也充满了汗渍，衣服上的灰尘勾勒出胳膊的线条，张辉想让他抬起头向上看，他却一直在那里工作，没有抬头。
张辉走近了他，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旁，她似乎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张辉低头看见他脖子后面光滑的皮肤。她能够数的清楚这个人的每一根头发。她看了一眼凉鞋尖儿就在地板上，离他只有一寸，她只需要挪动一步，轻轻的一步就能碰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体。但是她向后退了一步。
他头没有抬头从包里拿出了另一件工具。又弯下腰继续工作。
张辉咳嗽了一声，她知道这个咳嗽不是自己刻意的。
年轻人抬起头来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她表情严肃，但是回答的声音却很温柔：“没事儿，你继续工作吧。”
“我不想打扰你，肯定你白天工作已经很累了。还要来干这么大的体力活，是不是太难为你了？”
“还好吧，反正我对白天的工作已经适应了，晚上这点活也算不上什么。”
“你这房子挺漂亮的。”年轻人说着笑了一下。
张辉没有回答，只是报之以微笑，她不知道年轻人说出的这句话是真心的赞美，还是出于一种礼貌的敷衍。
张辉后退了几步，坐在床边，胳膊支撑着向后仰去，她的整个身体从肩膀开始无力地垂下来，面部严肃的表情和身体的姿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工人时不时看张辉一眼。他很小声地说道：“我要确定一下，大理石的品质要十分精确，能够辨识不同种类的大理石是很重要的。大理石总共来说有三种白色大理石，一种是石灰岩再次结晶的结果。黑色大理石是二氧化碳和碳化学反应后的沉积物。大理石主要成分是硅酸镁，最后这种肯定不是真正的大理石，真正的大理石是变形的石灰岩。有热度和压力所形成的压力是主要因素，才能决定最后的结果，而且一旦有了压力就不能控制。”
“什么结果？”她向前倾问道。
“石灰岩的再次结晶，实核周围泥土外成分的渗入，这些组成了大多数大理石上的彩色花纹，粉红色大理石是由于含有氧化锰，灰色大理石是碳化物，黄色大理石是铁的成分，你这是一块白色大理石，白色大理石，有很多种类……”
黄楚婷一直在一楼的客厅里没有上楼。她内心深处好像似乎愿意让楼上两个人进一步交往。不过这想法是绝对不可以说出来的。
她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体向前倾缩成了灰暗的一团，灯光照在一只手上，那只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掌心向上，阳光勾勒出每个手指的轮廓，黑色的裙子使得手显得光洁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