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楚婷从卢琴的嘴里得知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方忆雯而不是欧阳慕迪之后。她从最初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渐渐地沉默了下来。
她不再说话,总是坐在沙发上愣神儿。黄剑璋从公司里请了一周的假。把欧阳尚毅和夫人送回了郊区的家以后,他就一直陪伴在那里。
两个老人在经历了女儿死亡这个打击之后。身体轰然崩塌。欧阳尚毅血压开始升高,他不得不大把地服用降压药。只要是一停药,他的血压就能让他整个人觉得天旋地转。
而欧阳慕迪的母亲陷入了严重的睡眠障碍当中。她半夜含着眼泪起身,然后走到书房里,翻出欧阳慕迪小时候的照片。她那不断涌出的泪水滴落在相册的每一页。欧阳慕迪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没想到现在竟落了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欧阳尚毅看着妻子一天一天憔悴下去,
他不得已把家中所有的有关于欧阳慕迪的照片全都收了起来。
黄剑璋默默无语地陪伴着两个老人。他最初的两天还能没话找话和他们聊聊天,想分散一下他们的心神,但是时间长了他完全找不到新的话题,只好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两位老人长吁短叹。
卢琴本来想安顿好黄楚婷就回老家去。
但是她发现,黄楚婷从知道了那件事情以后,精神变得恍恍惚惚,整个人虽然也在有规律的吃饭睡觉,但是她的眼神却感觉已经失去了最有光彩的部分。卢琴兰越来越觉得不安,她给老家的丈夫打了电话,推迟了回程的日期。留下来一心一意地照顾黄楚婷的生活。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算不算是一种补偿,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能让黄楚婷从这件事的阴霾当中走出来,恢复正常的生活。
黄楚婷每天到了饭点儿,被卢琴叫出来坐到饭桌上。看着那一桌子卢琴精心搭配的饭菜。她花很长时间盯着那些饭菜出神,而不拿起筷子。都是卢琴要反复催促她才肯开始动手,但是没吃几口,甚至米饭连一粒儿都没动,就放下筷子说已经饱了。
卢琴看到黄楚婷日渐憔悴和消瘦的面庞,心急如焚。她不知道该怎样劝说,只能默默流着泪,只能一声不响地照顾着黄楚婷的生活,做着家务搭配着饭菜。
三天以后,黄楚婷终于坐下来,对着卢琴说:“卢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回家去吧。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我不会有事儿的,您放心,我过一阵儿就会好的,只是现在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这样下去,我没有办法给您付工资。”
“孩子,你别这么说,我照顾你怎么可能要你的工资呢?我以前干的那件傻事儿,到现在给你们家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我就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也偿还不了。我岁数大了,做饭也总是丢三落四,如果不好吃你就直接说出来。但是求求你,再让我照顾你一段时间好吗?”
卢琴说完这些话,她和黄楚婷两人都不约而同流下了眼泪。
转天的下午,黄楚婷带着卢琴来到了秦川的病房。
秦川仍是老样子,眼神散漫地望着窗外。卢琴到病房第一眼看到秦川的样子,感觉到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她完全认不出这眼前的竟然是秦川。
卢琴的印象里,当年的秦川高大帅气,脸色这是那么红润,眼光总是那么神采奕奕。尤其是这个小伙子穿上西服的时候,更是显得一表人才,任何一个长辈都会心生喜爱。
可是眼前的秦川,却完全失去了那时的光彩。秦川的头发被剃光。穿了一身蓝白条满是褶皱的病号服。他的左手贴着一块胶布,液体在源源不断地输进他的身体。
秦川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那是因为久不见阳光。也是因为那场车祸,使他最重要的神经和器官都得到了重创。
秦川的脸色苍白,两腮塌陷,眼睛周围些发青,嘴唇也没有血色,整个人的脸看上去好像在一张纸上描绘了形状,而画家忘了涂色的面孔。
秦川看到卢琴和黄楚婷走进病房。他的眼神追随着两个人。黄楚婷走到了他的近前,轻轻握住秦川的手,小声说道:“还记得卢姨吗?卢姨来看你。”
黄楚婷说完了这句话,便退到了一边不再言语。卢琴到了秦川的病床前,忍住心中的悲哀向着他点了点头:“秦川,还认识我吗?我是卢琴。”
秦川虽然眼睛在看向这边,但是脸上仍然没有丝毫反应。过了许久,秦川的手才微微抬起了一些,好像要打个招呼的样子。
黄楚婷侧过脸对着卢秦说道:“秦川他是想起来了,他抬起手是想和你握手。但是他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力气。”
卢琴看到秦川刚刚抬起的右手停在半空,好像要继续抬起,但已经非常艰难。她握住秦川的手,把它放到了被单的上面。然后打开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个小布包,她从这个棕色的无纺布小包里搜索了半天,终于从最下面拿出了一个信封。她把信封举起来,双手递到了黄楚婷的面前:“那这点钱管不了什么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无论如何要收下,”
黄楚婷连忙把信封塞回到了卢琴的手中,用责怪的口气说道:“卢姨,您的心意我们全领了。钱你拿回去吧。我和秦川不能要你的钱。”
卢姨不再说话,她把那个装有钱的信封放到了秦川的枕头底下。转身含着眼泪离开了病房,黄楚婷赶忙从后面追了上来。
她拉住卢琴的手臂:“卢姨,你心里真的不用觉得内疚,那件事情不能全怪你。我到现在还有点儿不能相信那是真的。最近几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也仔细想了想。我的亲生母亲,如果身患疾病并且是不可医治的重病,那她一定为了孩子会做出任何违反常理的举动。现在我越来越能理解了。”
卢琴背过身去,悄悄把刚刚滑落的眼泪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