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段玄胤承诺归还《炼弈者》还有五天。
依旧是吃完早餐就匆忙而去了,筱霏带着满腹疑团,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粥就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有个藤式的秋千吊椅,她若有所思地往上面一坐,任它载着自己慢悠悠地晃来晃去,一旁吃饱喝足的筱咪自是无忧无虑,挠着猫抓板欢快地嬉戏打滚。
说好去找柳初合谈话,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替她去说,这个段玄胤,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筱霏心里越来越犯嘀咕,自己回国几月来几乎什么都没做,净为了那本破书围着那姓段的周旋,什么冠冕堂皇的十日之期,他要是真想还,岂不早就痛痛快快地还了?
求人不如求己,眼看局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她灵机一动,拿起手机输入一串数字,按下黄页栏筛选出的第一个号码的拨通键,于是屏幕转入通话页面,赫然显示出“废柴亲哥”四个大字……
那日晌午,懿卿棋馆迎来了一位罕见的贵客,午宴上,馆主段玄胤端坐东道主之位,泰然而不失礼节地招待着这位来宾。
“筱霏,旭霖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声?我也好吩咐厨房多弄些好菜,我大舅哥第一次登门赴宴,这样也太寒酸了。”他虽是质问之词,语气却淡然轻柔。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筱霏不由厌从心起,想来自己小小年纪遇如此道貌岸然之徒,教她尽知世俗之道,这二十有五载,倒也不算白白活过。
“不麻烦,段馆主既然日理万机就专心忙自己的事儿吧,我哥虽然看上去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其实糙得很,有口吃的就行。”
嗯?什么叫糙得很?正在埋头剥小龙虾的旭霖突然停下来抗议道,“那是你好嘛,我细皮嫩肉的哪里糙了?”
筱霏一时语塞,其实他这话乍一听荒唐,仔细想来倒也没毛病,他俩虽然同父同母为嫡亲兄妹,但筱霏性情乖张又久习散打,看似瘦弱,其实外柔内刚;至于旭霖嘛,自小就生得白净且清秀,虽然表面上不务正业整天吊儿郎当,但骨子里,却是比妹妹还要循矩的。
宴毕,眼看段玄胤一番寒暄告辞后又欲离去,筱霏一个眼神,旭霖立马起身相拦。
“嗯?还有什么事吗?”
席间费昂娜突然借口离开至今不知所踪,兄妹俩又鬼鬼祟祟,段玄胤心里其实早就猜出了几人的意图,却没有立刻拆穿,反而饶有兴趣地配合表演。
“不是我,是筱霏有话对你说!”关键时刻,旭霖当机立断想都没想,机智地把烫手的山芋转抛给了一旁的筱霏。
别激动,这是亲哥,亲哥……筱霏暗自切齿,闻人旭霖你这样的,还好没生在抗战年代……
“是这样——”
战友靠不住,筱霏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了上来,为费昂娜同志争取作战时间。
“前几天我和慕琪去逛街,看到一件非常漂亮的汉服,觉得挺适合你,就买了下来……”她故作小女子的娇羞之态,却不知自己的演技拙劣到足以令人一眼看穿。
“所以你现在想把它送给我吗?”他神鬼不知地凑近了她。
自识闻人筱霏,段玄胤方知姜太公钓鱼,不尽荒唐。
“……对。”
近距离的压迫令她产生了窒息感,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取出了座位旁那身提前准备好的汉服。
甩展开来,筱霏将那汉服呈现给他,期待地问:“好看吗?”
玄胤打量过去,只见面前赫然一身魏晋风纯黑汉服,面料精优,双臂各以金色丝线绣有二龙,均精雕细琢,栩栩如生。
“好看。”
玄胤双手接过,这是此番回国后,筱霏第一次送他礼物,倘若没有什么所谓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那该有多好。
“慕琪说你可能更适合穿白色的,但我倒觉得黑色更适合你,常言道,若对战鬼才棋手段玄胤,十有八九用不了黑子,虽然真实情况没有那么神乎其神,但在你的围棋生涯中,黑子的确快成为标志了。正如你和黑子的缘分,黑色的衣服,我觉得你驾驭起来,应该也是不在话下的。”筱霏笑道,“你快穿上我看看,要是好看的话,我得拍张照发给慕琪,证明我的眼光。”
他小心地将衣服一折,搭到臂弯,“好,那我回房间换一下。”
“嗯?等等!!!”
好险,她居然差点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怎么了?”
“呃……那个……”她语无伦次,“不许回房间,就在这儿换!”
“啊?”“哎呀,妹夫啊!”
旭霖连忙上前救场。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换个外套还回什么房间呀,来来来,舅哥先给你拿着……”
……
筱霏打量着眼前玄色汉服加身的段玄胤,刀削般精致的脸庞配上肃穆华服可谓相得益彰,衬得人风流倜傥,器宇不凡。
但……就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好吧。
看来他果然还是更适合清隽雅致之风。
“要不——”她摸着下巴询问一旁的旭霖,“去换身儿白的?”
“嗯……其实我觉得黑色也不错,哎呀,这人长得好啊,什么颜色都驾驭得了,你看看,我妹夫这简直就是何晏再世啊……”
兄妹二人又有的没的瞎扯了半晌,迟迟收不到费昂娜得胜的消息,筱霏急得不行,决定亲自去“助阵”,她谎称旭霖此番前来其实是为了向他请教棋艺,强行替二人摆好棋盘后,便借机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