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是位佛面蛇心的主儿,青娆知道不能用对付聂青妍的方法对付她,心道,你们母女,一个扮佛爷,一个扮观音,那我这具残身病躯就扮玉女好了。
她站在桌边,听见衣裙的窸窣声渐近,知道王氏要进屋了,抖抖红袖,两手一端“哎呀!”低叫一声,走过去扶聂青妍,“三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快起来,看有没有摔着……”
聂青妍正疼的紧拧细眉,忽而横了眼,张着嘴巴,无语加憋屈,扭头看到进来的王氏和冯氏,用力推开青娆,爬起来就扑到了王氏怀里,“母亲,您要替女儿作主啊!”
“太太,姨娘。”青娆就地朝王氏和冯氏福了福,声音和表情皆是淡淡的,弱弱的,正好,她也累了,没什么力量跟聂青妍比大声。
王氏看着满屋狼籍,耳边又是聂青妍的哭诉,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便轻轻抚聂青妍的背,抬眼望着青娆,和声问:“小五,你们姐妹这是怎么弄的?”
青娆一手扶住旁边的椅子把手,一手搁在额前,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和豆蔻正在清点东西,三姐姐突然就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姐姐一进来就跟我吵,我听不懂她的话,就让她冷静点儿,可她反而越来越激动,就……太太,您别怪三姐姐,我想她不是有意的。”
“你说谎!”聂青妍倏然扭身,盯住青娆。
青娆作惊吓状,往后退了一步。
“五小姐,你没事吧?”冯姨娘过来扶住了她。
青娆淡淡一笑,“多谢姨娘关心,我没事,就是头有点痛而已,想是身子还虚的缘故,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聂青妍对王氏摇头,想要解释,但王氏素知她的性格,只有她欺负聂青娆,没有聂青娆欺负她的份儿,纵然这几天下人都说聂青娆和以前不一样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片子再变能变到哪儿去?
定是妍儿冲动自讨了苦头,王氏心里想着,嗔了聂青妍一眼。
聂青妍受了这一眼,心里头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抹掉眼泪,瞪了青娆一眼,负气跑了出去。
王氏叹气,“来人。”
外面侯着的家丁小跑进来,“是,太太。”
王氏抬袖道:“快帮五小姐把这里收拾干净。”
家丁应了一声,便进来了,冯姨娘一臂护着青娆与他们错开走到门口。
王氏看她一眼,又说,“收拾东西这种事就交给豆蔻去做,你身子未愈须多休息,走吧,我和二姨娘送你回去。”
青娆点点头,另一只手也扒上冯姨娘的手臂,跟在王氏身后,缓慢迈步,到了门外,看见豆蔻,飞眼过去,豆蔻吐吐舌头,偷偷地笑了。
从滴翠园出来,王氏快速赶回上房,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噼噼啪啪瓷器破碎的声音,她凝眉,挑帘进去,躲在门口打颤的小丫头看见她惶恐道福,她看了一眼珠帘里面的聂青妍,淡声道:“你们退下。”
小丫头们应声退下,王氏关了门,走过去斥道:“妍儿,你还没闹够吗?”
聂青妍正要摔一个青瓷花瓶,看见王氏,动作停下,拎着花瓶走到王氏跟前,蹙眉道:“娘,您说我胡闹?难道您不相信女儿?”
王氏把花瓶从她手里拿过,缓步走到长案前,摆了上去,扫一眼地上的狼籍,沉声道:“你没胡闹怎么跑到西厢去找聂青娆?任何人看见刚才的情形都会认为你在胡闹。”
聂青妍抿了抿嘴,脸往前一伸,指着右颊道:“是聂青娆她过分,她竟然打我!”
王氏一怔,细看她的脸颊,隐约有几道红印,眼睛一抬,面色下沉。
聂青妍委屈又愤怒,抬着下颌说,“本来我还对她有点愧疚,现在,什么也没有了!聂青娆,从今往后我跟你势不两立!”
王氏抬手捂了她的嘴,嗔道:“有些话心里知道就成,不需要说出来,让外人听见成何体统?万一老爷回来怎么办?”
聂青妍被捂着嘴,还有很多诅咒的话没说出来,憋的眼圈都红了,过了一会儿,王氏放开她,她就低低地,恨恨地说,“要不是因为这个,刚才我才不会善罢甘休!”说罢,又上前摇王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怎么办嘛?嘉译侯爷到底什么时候回京啊?您要赶紧替女儿作主,木已成舟的时候,女儿就不用这么辛苦。”
王氏嗔她一眼,“就算你和侯爷的亲事定了,嫁作人妇后也不能随心所欲像现在一样。”
聂青妍低下头,含糊道:“天底下我就恨聂青娆一人,对未来的相公,当然会很温柔……”
青娆眯了一觉醒来,听见豆蔻下在外面招呼家丁把从西厢收拾的东西抬进来,她自己则抱了个包袱转到内室,见青娆在床上躺着,赶紧走到床边,关切问:“小姐,太太没把您怎么样吧?”
太太?想到王氏离去的背影,青娆展眉一笑,“我又没犯错,她能把我怎么样?我不怪她女儿来找碴儿,不向父亲揭发她女儿今天的恶行,不装的昏迷不醒就已经很宽容了。”
豆蔻的心这才放下,笑着起身,把包袱中的东西放好说,“奴婢还从没见三小姐这么生气过,虽然被误会很可怜,但一想到曾经她也是这样对我家小姐,奴婢心里也没什么愧疚。”
“这才对嘛。”青娆坐起来,“你们从前就是太善良了,孰不知人善被人欺,以后对坏人不用客气。”
豆蔻眯眼道:“是!”
这时,忽听见外面的下人唤道:“珍妈妈!”
青娆一听,赶紧躺回床上,摆手让豆蔻出去。
豆蔻点点头,缓缓走了出去,在屏风前就福了身,唤道:“珍妈妈,您怎么来了?”
珍妈妈站在门口,并不打算多迈一步,两手交叠着放在身前,淡淡说,“五小姐受了惊,太太着我来瞧瞧。”说罢,朝身后端着托盘的婢女抬了抬下巴,婢女见状低着头进来,把托盘放到桌上,又低着头退出去。
珍妈妈微微一笑,“这是太太专门命人给五小姐煮的参汤,压惊的。”
豆蔻千恩万谢的样子,不住点头,“谢谢太太,谢谢珍妈妈,小姐还没醒呢,等小姐醒了,奴婢就拿给小姐。”
珍妈妈的眼睛往里扫了一眼,但隔着围屏,也看不见什么,从前斜襟里抽出手帕往唇边拭了拭说,“那我走了。”
豆蔻赶紧跟过去,站在门口对着珍妈妈的背影福身,“珍妈妈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