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参汤,青娆感觉浑身的力量都回来了,却端着空碗发起呆来。精明如王氏,怎么能看不透今天西厢的事有异样?青娆才不信王氏会真的怪自己的女儿,现在应该对她恨之入骨,反倒献起殷勤来,一定有问题。
“小姐,您在想什么?厨房送来了午饭,您饿不饿,现在吃,还是呆会儿吃?”豆蔻走过来把她手里的碗接过。
青娆半眯着眼睛,慢慢说,“蔻儿,这一年来你有没有抓到过太太什么把柄?就是证据。”
豆蔻嘟嘴摇头,“太太平时待人极好,苛守妇道,持家有方,没有把柄。”
青娆翻了个白眼,坏人不怕,怕的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坏人。
一连几日都风平浪静,青娆的警惕心也小了些,毕竟她在滴翠园长住是聂重的主意,量王氏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她奇怪,她这个爹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看她,难道翰林院真的那么忙?
吃过午饭,她本打算小睡一觉,可怎么也睡不着了。
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她,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二个小时都在想办法摆平客户的她,乍一来到滴翠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确实觉得美极了,她上辈子盼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这样,但时间久了,真觉得闷啊。
她站起来,在窗户前踢了踢腿。
豆蔻见状,走过来说,“小姐,别站在窗户前练您那个跆拳,小心被人看见。”
青娆赶紧闪到了一边,叹气说,“很闷,蔻儿,你陪我在府里转转,我醒来后,还没怎么出去过呢。”
豆蔻看看外面的日头,小鼻子皱起,“现在?”
“是啊。”
“正是午休的时候,大家都小憩呢,园子里也没有人。”
“没人的时候我才出去,免得遇上不喜欢的人影响心情,走。”
豆蔻点点头,拿了花折伞,又装了一口袋水果,一口袋点心,青娆摇着团扇站在门口,看这丫头心细的,禁不住笑了笑。
没过一会儿,主仆二人便一前一后,袅袅婷婷晃荡在聂府的雕梁画栋之间。
春末夏初,还不是很热,微风徐徐吹来,青娆拿着团扇,不时看看头顶的花折伞,感觉不错,终于找到一点做大家闺秀的感觉了。
但是,这些天因为顾忌豆蔻的感受,她都没再偷偷跑回西厢躺在那张床上找感觉,回去的事,还真是个难事。
看到前边有个池塘,她便走了过去,豆蔻快走几步,在栏杆上铺了手帕,“小姐,坐下歇会儿吧。”
青娆坐下,指指旁边说:“你也坐。”
豆蔻点点头,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梨子给她,“小姐,吃梨。”
她看了看那梨,抓过来咬了一口,边爵,边看着波纹荡漾的水面,禁不住叹了口气,突然有一种想咏诗舒怀的冲动,估计古代的人喜欢作诗就是被闷的。
可惜她没才情,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拿着梨子的手垂下去搁在膝上,看着水面,思量念道:“春浅,红怨,掩双环。微雨花间,昼闲……”应该没错字,她想了想,又接着念,“无言暗将红泪弹。阑珊,香销轻梦还。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
满庭什么来着?
想了半天,想不起来了,继续吃梨。
豆蔻在一旁托着腮帮竟听的入神。
“啪,啪……”身后忽有鼓掌声响起,一下又一下,越来越近。
青娆咬在梨子上的牙齿滞住,眼珠溜溜转了一圈,不好!
豆蔻已经慌张起身,看见来人,赶紧低下头,惊问:“公子何人,怎么会在聂府?不要过来!不然奴婢要告诉太太去了!”
“姑娘莫慌!在下不是坏人!”来人也赶紧解释。
青娆一口咬下梨子,囫囵咽下,站起来,抬脚跨到了栏外,横眉看过去,只见是个羽带伦巾的男人,大龄青年的模样,身子微微发福,脸也肥肥的,长的实在是,一般。
见青娆瞪他,他垂了垂头,作揖道:“在下姓朱,名刚烈,乃府上的客人,午后无聊便出来走走,不想冒犯了二位姑娘,还请恕罪。”
朱刚鬣?青娆挑眉,看着这位的尊容,确实是肥头大耳与猪八戒有些相似,她唇角微勾,偷笑一下。
他这么懂礼,想必是个饱读诗书的,青娆淡淡说,“没事了,你继续无你的聊,但不要在这儿,我先来的。”
朱刚烈一怔,禁不住抬眼看青娆,青娆见状,横眉过去,他赶紧再低下头,含笑说,“小人刚才听闻姑娘所做的《河传》,犹如梦过留痕,不知不觉就走了过来,姑娘好像还没有做完,在下能否有幸听完全首。”
青娆微怔,她可没什么才情做词,刚才念的那些是清代大才子纳兰容若的作品,没念完是因为最后一句她忘了。本来她对古文不怎么感冒,但看过电视剧后就迷上了纳兰,当时她还在学校,最多的就是时间,百般搜罗纳兰的作品,所以,除了历史上很有名的人人都能出口成诵的大作外,她就会背纳兰的诗词。
看着眼前的猪八戒,她想了想说,“我突然没兴致,不想做了,你喜欢全首,自己填。”
朱刚烈一喜,受宠若惊的样子,“姑娘此话当真?”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青娆点点头,“当真。”
“这真是朱某的荣幸!”说罢,他站直身子,呈四十度角面向池塘,缓缓道:“春浅,红怨,掩双环。微雨花间,昼闲。无言暗将红泪弹。阑珊,香销轻梦还。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蝴蝶儿。”
青娆听罢,摇着团扇坐回栏上,淡淡说,“还不错。”
朱刚烈走到她身后,作揖道:“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如此富有才情的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青娆对着水面白了一眼,用团扇作驱赶状,“看你是个正人君子才不治你的冒犯之罪,赶紧走吧,我没兴趣跟你多说话。”
朱刚烈身子后撤一下,看着青娆背影的目光闪过惊异,真是太奇怪了,如此富有才情的姑娘,行事作风竟如此乖张,如果是别的男子恐怕早已负气离去,不过,他朱刚烈本来就是吃软饭的,伺候大爷伺候惯了,青娆这点冷言冷语对他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