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骁所率领的军队,是武皇帝最初始创立的也是令当时其他诸王深深畏惧的--龙骑。
龙骑自有他可怕的地方。
这是一支沉默的军队,不知是不是沾染了主将的脾气,一身黑甲,连冲锋时都一声不吭,只是沉默地把环首长刀举起,狠狠砍向敌人。龙骁不爱说话,他在自己的军队面前说过的唯一一句话是在龙骑刚刚成立的时候,也就是武皇帝崛起的第一战,其实也不算是话,是他狠狠地对着敌人的一声咆哮。据传那声咆哮直接震懵了敌军,经久不作战的南方小国根本没见过这种仗势,随后在龙骑一声一声咆哮的冲锋下迅速瓦解,四千人的军队被不足八百的龙骑屠杀殆尽,几乎全员战死,而龙骑只有伤员,没有阵亡。
之后的无数场战争中,龙骑在整片大陆上都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蹄印。更令敌人绝望的是同时期武皇帝手下的三铁驹,无论是三岳还是陷阵,单次战争减员人数都在正常比例,唯独这支军队阵亡人数极少,给人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想--这支军队里的每一位在役人员都有极强的自愈能力!
一时间众说纷纭,于是渐渐的就有消息传开,龙骑的首领龙骁,是一头龙!而人数始终没能突破三千的龙骑,每一位士兵,甚至连马匹,都接受过龙血!
武皇帝囚龙一事遂成为大家茶余饭后争议纷纷的话题,就算是几百年后的今天,只要有人挑起话头,也是有人愿意来辩个一二的。
——《鱼羊奇异史·大烆英烈传·龙骁》
“你到底是谁?”
闻人拿着那根羽毛棒不停地挠着女孩的脚丫子,女孩一开始还愣了一下,不过半息,顿时耐不住痒痒儿,手刨脚蹬,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说也不说?”陈锦抱着双手,笑眯眯地看着连眼泪都快要笑出来的女孩,自己也忍不住哈哈一笑,为了想这个办法,她和闻人可不知讨论了一两次,最后还是某次自己上厕所的时候,看见闻人的脚白溜溜的像是玉雕成的一样,顿时一拍大腿,把闻人推醒,告诉他,织命不是都不穿鞋子嘛!那就好办多了啊,这个世界上不怕挠脚心痒痒肉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于是这“挠痒痒将军”就这样应运而生了。
“不……哈哈哈哈哈,不说!哈哈哈哈哈,不说……”女孩一张小脸都快挤到一块去了,她好像对痒痒肉敏感得多。
陈锦哼了一声,道:“还嘴硬,闻人下去,我来!”
她一把抽过闻人手里的羽毛棒,笑得有些猥琐,女孩见她接手,赶紧换了口气,将脚丫子抓得紧紧的,不敢给她丝毫机会,可陈锦像是这方面的老手了,她才不像闻人那样只知道不停地在女孩脚心刷刷刷,那样有什么用?不如拿个刷子来给她洗洗脚,只见她轻轻柔柔,像是撩拨一样,迅速地往女孩脚心一挑,女孩顿时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她一挑,女孩就一缩,笑也不敢笑了,就这样来来回回了数十下,女孩终于熬不过,放声大哭道:“我就是钟小草嘛!我早就说了啊!你们偏不信!偏要欺负我!哇……”
她个头小小的,哭声却大得出奇,闻人怀疑可能在天定城都能听到这座林子里她的哭声。
陈锦看了闻人一眼,不紧不慢地道:“小孩子不要总说谎哦,大人会生气的,钟小草小妹妹我们是见过的,还跟她有过一段一同冒险的经历,怎么可能认错呢?你虽然跟她长得像,可是你看,她是个小结巴,也完全不会武功,胆小又单纯,更不可能去杀人,更何况,”
陈锦忽然顿了顿,指着女孩胸前的那道小小的刺绣道:“钟小草从前大红袍子上这个地方的刺绣是个银色的眼睛,她说自己是属于织命的眼,而你的这里,是一柄银色的小剑。”
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有甚打紧!你们说的可能是上一个织命吧!现在这幅身体的使用者是我!我也是钟小草!”
闻人和陈锦再次交换了眼神。
这副身体的使用者?
闻人觉得这话听得十分耳熟,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了。
但是听她这样说,那这幅身体恐怕只是一个空壳,换了哪个织命都可以使用,都可以叫钟小草,他忽然想起那个时候,银先生一行人一见面就认错了人,恐怕问题就出在这里。
只是令他疑惑的事,既然这副身体并不能说明什么,里面的本体才是最重要的,那织命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他没来由地想到当时,自己碰上的第一个钟小草的时候,她织命化结束后,急速飞向自己的那颗银白色光球。
娘的,我说阿福吞了那鬼玩意儿怎么变得可以口吐人言了,原来问题出在这!
如果织命的本体真的就是那个银色的光球,也就是说,阿福代替织命完成了当时自己的许愿?
自己当初许了什么愿?
哦!对了,自己当时叫那个织命给自己个提醒,要是将来遇到了主角或者相类似的人,都给测一测自己与他们的缘分,好方便自己决定是与之相处的态度和方法!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难怪阿福会对几乎每个稍有些修为的人都报个数字出来,原来那个数字就是自己和对方的缘分指数!分数越高和自己就越有缘!
阿福这小猫熊,竟然因为这个会说姻缘了!
他忽然又想到了如月,一颗刚刚还激动着的心顿时冷了下来。
他有些责怪自己愚笨,若是早些发现这一点,说不定还能……
陈锦看他的脸色渐渐变了几分,沉默不语,就知道他多半又在想如月的事了,她也不做声了,只是默默地陪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闻人冲她笑了笑,随即恢复了正常。
“我不会问你是受了谁的指派,为什么要把这一伙人杀了,这不是我该管的事,等到我问完我想知道的,我自然会把你送交有司衙门,你到底要如何处置,他们说了算。”闻人沉默片刻道:“你从哪来?”
“南方。”钟小草白了他一眼,十分不屑,说完又加了一句,道:“跟你实说了也无妨,我是镇南……呜呜。”
陈锦一把将她的嘴给堵住了。
闻人哼了一声,道:“不要说多余的话,不然我的这位大哥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不停跟我提的,已经见过的人,到底是谁?”闻人问道。
陈锦松开了钟小草的嘴。
钟小草狠狠瞪了一眼闻人,又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陈锦,道:“什么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己心里清楚!”
闻人沉默片刻,道:“他叫鹿棠,对吗?”
钟小草又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这么笨?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织命外面的身体只是躯壳嘛!什么鹿棠马塘牛堂,他叫龙骁!是背叛命运的人!”
龙骁!
闻人吃了一惊,登时楞在当场。
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就算是陈锦听到,也吃了一惊。
“诶,小娃娃,”闻人轻轻搭上了钟小草的脉,道:“你莫不是痰蒙心窍了?尽说些胡话呆话,龙骁大将军是本朝的开国元帅,早在五百多年前就战死了,人家进武神庙吃香火供奉都快五百多年了,你怎么说他……”
闻人说不下去了。
按照钟小草的说法,龙骁是……织命?
钟小草提到这个人,看起来气得不轻,鼻子都皱起来了,仿佛看穿了闻人的想法,气鼓鼓道:“他曾是,他曾经也是一个织命,不然你以为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哼,那个时候的织命还没分的这么细致,也就是说在他那个时代,他既是眼又是刃又是口,他拥有所有织命的能力。”
“但是他早就不是织命了,他是个可耻的叛徒!卑劣的小偷!他背叛了命运,他不配拥有织命这个名字。”
她说着说着,忽然在她和闻人陈锦中间,亮起了一道极其炽烈的银光,那像是一条细细的长线,在她的面前整个忽然整个裂开,像是在三人之间凭空裂开了一条一人大的口子。
“哈哈哈!总部来接我了!”钟小草的声音顿时欢快起来,银光将她整个包裹进去,只在一瞬间,空气中仿佛如嘴吻般的巨大裂痕迅速合拢,将钟小草掩没在内。
“你们给我等着!特别是你!卑鄙的闻人长歌!”
钟小草的声音从那道迅速合拢的缝隙里传来。
闻人还未从这一瞬间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甫一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叹了口气,道:“咋办?名字都给她打听到了。”
陈锦白了他一眼,道:“怕啥?本姑娘护着你,这种‘纸命’来一百个都不济事。”
闻人笑了笑,忽然想到三年前,那个鹿棠最后离开的法子,好像也是这样,在空气中凭空撕开一道口子,走进去,口子合拢,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不过钟小草的这道口子是她说的“总部”给她开的,还是银色的,听起来开启一次代价还不小,而鹿棠当时……自己可是记得他只是随意打了个响指,随手就开起来了,虽然是黑色的,但是若论大小也丝毫不遑多让,这样看来,鹿棠好像确实厉害不少。
他真是龙骁将军?他真是织命?
闻人忽然冒出了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难道我大烆的那些传奇名将,开国的三铁驹也好,隆武朝的十把长刀也好,都是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