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漪一下僵住:“我很喜欢陛下?”
“是啊,妹妹关注姐姐,姐姐每次对看陛下的眼神妹妹是明白的。”
司徒漪尴尬的笑:“咱们都是陛下的人,我看陛下……”
“不,姐姐。”孙贵仪盯着司徒漪,神情严肃,司徒漪眼中的慌乱让她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妹妹虽然不聪明,可基本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姐姐对陛下,不是单纯的后妃对皇上的感情。”
顿了顿,孙贵仪又道:“姐姐请不要见怪,妹妹没有窥探姐姐隐私之意。”
司徒漪一向自认清醒,对卫行远那点若有似无的感情都被她藏的很好,人前,她以后妃之礼敬慕皇上、当今天子,她的倚靠;人后,她跟皇上以君主、眼线的身份相处,不敢逾矩不敢心存幻想,她一直觉得把自己分裂的很清晰,卫行远于她,是个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幸好,即使孙贵仪看出来了,司徒漪也不担心,她是淑仪,是可以名正言顺能对皇上表示爱意的身份,司徒漪笑了笑,对孙贵仪道:“妹妹,咱们进了宫,这辈子都是陛下的人,对陛下心存爱慕亦是情理之中啊,妹妹不也是吗?”
孙贵仪双颊一热,小声道:“妹妹知道把陛下当成夫君很可笑。”
“没有什么可笑的,只要妹妹自己懂得排解那些烦闷就好。”
司徒漪不知道孙贵仪有多么爱慕卫行远,可是在后宫里,她只是众多女子中的一位,清楚的知道永远不可能跟寻常夫妻一样朝夕相对,如果不知道如何平衡自己的爱慕和后妃之一中间的落差,日子久了,难免会心生怒气。
孙贵仪点头,好奇道:“所以妹妹很好奇,姐姐既然那般倾慕陛下,姐姐又是最早入宫的,会不会对妹妹抑或宫内其他姐妹们有所怨言。”
司徒漪从不知道会从一个后妃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瑾贵妃亲口说过的,她自己多年来看到的事实,都在告诉她,后妃之间是不存在交心这一说法的,哪怕是亲姐妹,到了后宫之中都有可能反目成仇,而孙贵仪这么问,很显然没把她们两人当作后妃,而是两个同样倾慕卫行远的普通女子看待了。
等了许久不见司徒漪回答,孙贵仪有点不安,起身给司徒漪行了个宫里的礼:“对不起姐姐,妹妹僭越了。”
“没有,我不是不想回答,只是在想,如何回答妹妹好一些,姐姐口舌笨,不会说话。”司徒漪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入座。
孙贵仪摇头,略带羡慕:“姐姐哪里口舌笨了?陛下可喜欢跟姐姐说话了。”
“是吗?”司徒漪惊讶,她从来没感觉到,“你我现在不在宫墙之内,希望我们说的话只限于你我之间知道,免得多生事端。”
孙贵仪:“这是自然,也是为了陛下好,妹妹明白。”
司徒漪从一开始就觉得孙贵仪是个聪明人,虽然该有的戒备和警惕之心不能少,但相处起来真的很舒服:“妹妹既然这么直白,我也不瞒妹妹。”
孙贵仪看着司徒漪,认真等着司徒漪要说出口的话。
“陛下是我在后宫里的依靠,我敬重他爱慕他,这是我作为一个女人,对夫君的感情;可是,我更知道,他是天子,是这个天子所有臣民的皇帝陛下,从这些方面说,陛下都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人,这是我从一开始就清晰知晓的事实,我怎么想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此刻对孙贵仪说的话不是简单的敷衍,也是司徒漪心里大部分的真实想法,她在心里想过很多次,如果她仍然只是个宫女,还会对卫行远产生淡淡的情愫吗?或者大逆不道的假设一下,如果卫行远是个普通人,她会把这份情愫藏在心里压抑的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吗?
答案都是未知,所有没发生的事无法接受假设,她就是从宫女成了淑仪,卫行远一路从太子成为皇上,这就注定了司徒漪永远只会把那份分不清成分的感情压抑在心底,一直到死,她都不可能说出来。
司徒漪从没经历过男女之情,她心里对那种情感最好的设想跟后宫生态完全不同的——她所爱之人是她的唯一,也希望自己会是对方的唯一,而在卫行远身上,也比痴人做梦还要可笑。
他是天子,是天下最有资格三宫六院的男人,那么多美丽的女子供他挑选,还有许多跟前朝牵扯一起的考量,更要为皇家开枝散叶,他永远不可能只有一人,包括皇后。
更何况,卫行远对她,根本不是孙贵仪认为的那种感情,他们两人之间有利益的牵扯和少许情分,却远不到爱情的程度,且永远不会到爱情的程度。
没有爱情,对方又是那样一种身份,任由自己的感情发展下去,才是自寻死路。
司徒漪轻拍孙贵仪的胳膊微笑道:“我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很清楚,讨厌你或者后宫其他姐妹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如你所说,陛下首先是陛下,才是后妃们的夫君。”
孙贵仪:“姐姐说的是。”
“后宫的日子无聊,可我们可以找许多有趣的事来做,而不是为了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去讨厌甚至暗害别人,既然在后宫里生存,就尽量找些乐趣。”
这话是司徒漪说给孙贵仪,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为了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譬如,皇上的独宠,去做一些损人不利已的事,司徒漪是真心觉得没必要,打倒一个还有下一个,没有张三还有李四,后宫永远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
当晚司徒漪和孙贵仪谈了许久,谈后宫里的日子,谈卫行远的一些事情,兴许是在后宫里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两人都聊的很有兴致,直到夜深才睡下。
早上睁眼已是日上三竿,司徒漪赶紧爬起来,守在门口的宫女听到动静,进门服侍司徒漪洗漱,并告诉她,皇上在自己房间,之前派人来说,等她起床后就过去一趟。
司徒漪梳妆后赶忙去到卫行远的房间,门开着,里头卫行远和孙贵仪正坐在桌边,见司徒漪进去,卫行远笑道:“来的还算快,来坐,我和兰儿正好要开始用早膳,兰儿担心你起的晚了早膳会凉,说要拿些到厨房给你温着,这下不用了。”
司徒漪朝孙贵仪感激一笑:“多谢妹妹想着。”
在宫里每天早上都要在固定时间给皇后请安,司徒漪从来没有晚起过,昨夜不知道是在外头一时松懈精神还是睡得太迟,竟然一下睡到这个时辰:“睡过头真是失礼了。”
“朕也起的迟,刚起不久,昨夜安排县丞之事很晚才睡下。”卫行远一点没有不高兴,亲手给两人一人夹了个春卷,“朕命人去你和兰儿屋里前特意叮嘱,若你们还没醒,便不要喊醒你们,现在在宫外,没有那么多规矩。”
说着卫行远玩笑道:“朕一年到头都要早起上朝,今天也总算偷了个懒。”
司徒漪和孙贵仪都笑了,开始吃早膳。
吃了一会,司徒漪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少爷让人去买臭豆腐……”
卫行远差点被粥呛到,合着司徒漪还记得那黑乎乎的豆腐:“侍卫过去的时候大爷当天豆腐卖光了,所以没买到。”
司徒漪略失望:“哦。”
孙贵仪给卫行远夹小菜,好奇道:“是昨天那个冲撞姐姐的男子吗?”
司徒漪也好奇,停下筷子看过去。
卫行远冷冷一笑:“此人只不过是个虾米,朕已经派人去查,将他背后的人都给揪出来,县丞被朕下了大狱,命此州知府坐镇县衙,不把所有牵连的人和事都给朕查清楚,朕一个都不放过。”
谈到前朝的事,“我”自动变成了“朕”,司徒漪和孙贵仪对视一眼,出巡第一天就遇到这么恼火的事,不怪皇上动火。
卫行远没有再提朝政上的事,三人用完早膳已是差不多中午,卫行远看了看日头:“阳光正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司徒漪偷瞄卫行远身后的侍卫,昨晚出了那样的事,虽然没有大危险,身为侍卫,肯定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想到昨晚,司徒漪也有些犹豫,她是很想出去溜达,可卫行远的安危更重要。
孙贵仪昨晚实打实的受到了一定惊吓,更加担心卫行远,拽着司徒漪的袖口轻声道:“姐姐,咱们劝相公不要出去了吧。”
可卫行远不知道是不是溜达出了瘾,很快换好衣服从房内出来,手里仍然摇着那把扇子,兴味盎然的冲司徒漪和孙贵仪笑:“微服出巡就是为了看看百姓的生活,躲在房间里能知道什么?”
“可是相公……”
“昨天晚上的事,如果不是我们偶然遇到,县丞还不知道嚣张到何时?当地百姓受的苦岂不是更多?”
司徒漪一想,有道理,卫行远不是个莽撞之人,执意要出去,除了体察民生,大概也被昨天的事警醒,想在白昼里将此地看的更清楚些,有其他问题他能一并找出来。
卫行远扇子一甩:“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