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瞅着周尘廷也不是个急性的人,怎的泡个澡就如此积极?
还不等文江把他俩的衣裳都取回来,周尘廷这家伙就扔下一句“你在外面等着”进去泡澡了。虽说他走了让她一个人在外间少了许多尴尬,但若等下文江取来了衣裳,他又要怎样出来拿?
彼时他铁定是泡在里头的,而她要换衣裳只能在外头,文江是妥妥不能进的,所以只得靠她了。虽说他将她看了去,她看回来好像也算是礼尚往来没甚大不了的,但那不是她还没那么厚脸皮么?
门外传来一声不自然的咳嗽声,原是文江取衣回来了。“主子,衣裳取来了。”
紧闭的木门颤巍巍地开了条缝儿,从那缝中伸出来一只素白的手,文江瞅见那半截手臂当即变了脸。捧着手里的衣物慌忙递上去,垂下头再也不敢朝那缝儿看一眼,等那只手接过他手里的衣物,立马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多看一眼都得夭寿啊。曾几何时见过主子与女人共处一室,更别说是共浴,此番被他瞧见了,也不晓得会不会被灭口。但愿主子能念着他跟了他很多年的份儿上,网开一面。不过转念一想,楚姑娘可真是奇人,这若安城中许许多多的姑娘想着他们主子,就楚姑娘一人成了。
这边门内的楚轻接过衣裳之后还牢牢地把暗道给关上了才光速换上了新的,换完之后,她看着榻上的月白色长袍犯了难。唉,若不给他送去的话,倘他光着身子就出来了咋整。可这若是送去的话,她万一看见啥了又咋整。
脑中有两个小人儿在交战,穿白衫的那个说:“你就此走了他自会出来的。”至于光不光身子,这浴房又没人了谁知道呢。但楚轻想了想那月白袍下的身子…不行,不能想,光是想想就头大。这时,穿黑衫的那个道:“好歹人家收留你给了你住处,况且照此前的情形,你只能认他做夫君,给夫君送个衣裳有什么?”收留之恩再加之现在要诓他做夫君,这番话确实在理。
“我觉得,你应当帮我送进来。”里头响起男子的声音,顺着暗道还起了回音。
楚轻刚抱住长袍的手一哆嗦,差点掉地上。她赶紧念了两遍静心咒,等下可千万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
她垂着头一小步一小步挪进去,还好还好,他人在水中靠着池壁,闭着眼假寐。
仿佛是感受到她的靠近,周尘廷仍闭着眼,手指了指衣架子的方向,“换好了?放那边吧。等下一起吃饭。”料想她也是没有用膳就过来了。
轻微的声音从手指的那边传来,然后就是一阵寂静。
又忘了她开不了口。
他轻叹了口气,这才感觉到交流存在困难,好像自言自语,“你先去外间等我。”
等周尘廷洗完收拾好出来了,楚轻正坐在榻上,银发被她搂在身前,还滴着水。不得不说,她那头银发是真的美妙绝伦,世所罕有,一时竟让人看痴了。
周尘廷取过一旁架子上的帕子递给她,楚轻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擦拭起来,两人动作一致,一黑一银两头长发都散在身后。
左右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周尘廷也没那么多顾虑的,看她的银发不再滴水了就放下手中的帕子将她带出了门。楚轻看得仔细,他的袍子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就跟他的墨发一样,摇摇晃晃散在脑后。
用过了午膳,楚轻说什么也得回自家院子好生捋一捋了。
刚到院子外边,就看见一个焦急的小人儿在门外走来走去。
“楚轻姐姐。”小人儿立马冲过来将她一把抱住,满脸担忧,像是她从什么鬼门关走了一遭。
啊呀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可能得多个儿子。抱着这等想法,楚轻怜爱的摸了摸小人儿的头。
周肆自她从无笙院回来之后就一直赖在她房中,絮絮叨叨说了些,他的那两声哨子到底有没有被听到,这个嘛,楚轻摸了摸鼻子,不做回答。原是小周肆看见他爹从外边回来了,想到那小半个月的禁闭愣是藏好了小身子不敢叫他爹看见了,不过亏得他还记得急急吹了两声哨,虽说没被楚轻听见。
楚轻自然是只能撒谎了,写在纸上的话只言了他爹挺友好的,还颇有风度的请她用了顿膳。
她这边说得一脸轻巧,但那边小周肆的感觉就不是这样的了。他爹这么许多年亲都没成过,对女子虽谈不上避之如蛇蝎,但却而远之是有的。此番对楚轻姐姐,又是借宿又是留饭的,况且他还冒犯了楚轻姐姐,难道爹爹那颗上了年纪的春心终于萌动了?
冒犯一词,先不说有不有关他老爹,就是对于好学的他来说,也是想知道的。所以他后来向贴身护卫“请教”了一番,威逼利诱才让其开口。当然得知了结果后,他的小脸都有些泛红,也算是知道为何他问起来的时候,护卫那一脸诧异又不好开口支支吾吾的模样是为哪般了。春心萌动一词也是偶然间听人说起的。
小周肆定定瞧了楚轻一眼,十分正式,板着个小脸喊了一声:“娘亲!”
哐当一声,门内门外同时响起。门内,楚轻一个趔趄从凳子上栽了下去;门外,留着长长胡须大夫装束的人没拿住手上的箱子,掉在了地上。他身旁,是同样目瞪口呆的文江,而两人面前的白袍男子却十分淡定,步子都没顿一下。
小周肆手忙脚乱地扶起楚轻,连着询问了几声娘亲没事儿吧,直问得楚轻头皮发麻。
“爹…爹爹!”
男子面无表情,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那声娘亲。周尘廷侧了侧头看向身后的大夫,后者收到眼神立马走了出来。
“王爷让在下前来为王…姑娘诊治。”本来这大夫想着,世子爷叫这位美得跟天仙似的姑娘作娘亲王爷没有反对,那自己尊称一声王妃好像才是正确的。虽说这若安城内还没听说过尘王娶了妃,但若是人家是金屋藏娇呢?但谁知道他这一声王妃才喊到一半儿,尘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丢了过来,吓得他立马改了口。
“谢谢爹爹!”楚轻还没搞清楚状况呢这小周肆就欢喜地开了口,心里更加确定自家老爹这是春心萌动了。“娘亲很快就能好啦!”
“你谢什么?”周尘廷寻了一张太师椅坐下,文江就跟影子一般,立马给他添了一盏茶。
小周肆摸了摸头,“我替娘亲谢爹爹啊。”
楚轻一脸懵,从小周肆开始叫她娘亲那里就开始发懵,这会儿更是晕头转向的。不过大夫说了一声“烦请姑娘伸出手来”她还是下意识照做了。
“他为什么叫你娘亲?”这句话是对着楚轻说的。替她把脉的大夫手指颤了颤,忍住想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的冲动。正被把着脉的某人眨了眨蕴着海的眸,憨态可掬。待反应过来是对着她说的之后,露出一个“我怎么知道”的神情。
大夫都快给吓跪了,这位姑娘胆识过人,王爷询问居然敢不回话,还公然挑衅!!
询问楚轻那里无果,男子轻啜了一口茶,端的是气度无双,又对着周肆:“你为什么叫她娘亲?”
小周肆哪里敢把“因为你这个老铁树要开花了”这种话说出来,只能打着哈哈,放低声调快速地说了一句:“因为爹…我喜欢楚轻姐姐。”
周尘廷把玩着茶盏,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轻发现他很喜欢把玩白玉茶盏。
“专心看。”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替她把脉的大夫就连连应是。
噢,原来不是叫她专心看。她都险些以为自己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