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临原本在柳氏手下做事,一直处于中立位置,不偏不倚,可是近来徐云柔越来越过分,忠心护主的彩临早就忍无可忍。
一向用词谨慎的彩临,如今用“下手之狠,用心之毒”来形容,可见她是多么深恶痛绝。
白芍为老太君执扇,沉默地看着彩临。她二人深交不多,但同为一等大丫鬟,平时也能摸透对方的脾气,彩临虽然脸上没有愤怒的神情,但字字句句,都是愤怒。
徐云柔怔了一怔,站起来,皱着眉头道:“彩临,当时混乱,也许宜妹妹多打了两巴掌,你没看清……”
彩临打断她,冷笑道:“姑娘一会儿要我做证人,一会儿又说我没看清。好,我便是没看清,那指痕粗细却还是能分辨的。再不然,这里这么多人,可以请大家来看看。”
徐云柔气得脸越发白了:“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污蔑宜妹妹是吗?听说这次接宜妹妹回来的人,就是你的亲兄弟,不免让人猜测你是不是被宜妹妹收买了!”
“奴婢谁也不为,只为公道。三姑娘没有回府前,包括老太君在内,大家都知道我彩临不偏不倚,有一说一,这会儿姑娘又说我被三姑娘收买了,简直可笑。”
“你!”
徐云柔还要再吵,金氏怕闹大了不好,连忙打圆场。
“好了,各位,老太君一大早起来,不是为了听你们吵嚷的。既然双方争执不下,还请各位到办事厅去,待我服侍老太君用过早饭,再行处理吧。”
老太君满脸写满了不高兴,白芍揣度其意,叫人把饭都撤了下去:“老太君已没了胃口,二夫人,还请你秉公执法吧。”
白芍说话也很有分量,且老太君也是这个意思,如今红蓉又挪了出去待嫁,老太君身边没个吹耳旁风的人,到底事情难做,二夫人少不得打起精神。
徐清宜见状,便轻声道:“二夫人,这件事其实也很简单,姐姐说我下手太重,打烂了红兰的脸,而彩临亲眼目睹,我当时并没有打得那么狠,红兰的脸被第二个人打过。那么只要找人来验伤,看看红兰到底被谁打过,这件事就解决了。如果是我打的,我今日便再回凌云庙,面壁思过半年,如果是第二个人打的,那就揪出此人,还我清白。”
老太君听她说得委屈,忙道:“宜姐儿,你何必赌气,我必不让你委屈就是了。”
说着,又叫白芍过来安抚徐清宜。
金氏只得道:“三姑娘说得有道理,来人,去请大夫来。”
徐府除了在外头请名医,还在府内养了两个大夫,以备内帷之人看病。金氏当下派人去请,很快就来了一个大夫。
这人是四十五岁的张大夫,专治皮肉骨头伤的,必能分辩出红兰脸上的指痕来。
想到府里的大夫都是金氏一手安排的,白芍趁人来之前,便道:“这一屋子夫人小姐的,大夫进来又要摆屏风,好生麻烦。不如咱们把红兰抬到耳房,黄莺带人守着,让大夫在那边看完,别进来,就在门口回话。”
白芍的提议,一般也就罢了,只有金氏微微有些紧张。让张大夫在门口回话,就不能看她的眼色行事,这……
金氏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悄悄对自己的丫鬟道:“一会儿怕是保不住二姑娘了,她冒昧行事,要死死她一个,可别把咱们牵扯进去了,你这会儿也别理二姑娘,只装没看到她。”
丫鬟也悄声道:“夫人说得是,二姑娘心里没个算计。您放心,奴婢也会小心行事的。”
果然,接下来不管徐云柔怎么递眼色,都递不到金氏眼前了。
张大夫到了之后,就没让到老太君面前请安,径直进了耳房。
黄莺接了他,引到昏迷的红兰身边,笑着道:“张大夫,这位是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因为被人欺负了,二姑娘告到老太君面前,老太君便让您帮忙验验伤,顺便再开几副药吃。”
张大夫忙躬身道:“老朽一定全力以赴,不辜负老太君所托。”
说着,便忙着打开药箱,挽起袖子,开始验伤。黄莺亲自拿出薄如蝉翼的帕子,盖在红兰的手腕处,又叫小丫鬟开了窗,透出光亮来,好让张大夫好好看看红兰的脸。
“老朽冒昧了。”
一般丫鬟是不让外面的男人看脸的,可是张大夫年纪大,又是府里的大夫,需要望闻问切,所以无碍。张大夫虽然不是名医,可是基础医理还是懂得,验完伤,他沉吟片刻,又搭了脉,半白的眉毛微拧。
“张大夫,可有结果了吗?”
张大夫点了点头:“可以了,劳烦姑娘带路,老朽好去回话。”
黄莺便将张大夫引到门口,门帘仍挂着,老太君在里面寒暄了几句,推说自己身体不好,见不得风,又怪小丫鬟没眼色,不知道为张大夫搬椅子。
小丫鬟端了张凳子过来,让张大夫坐下,张大夫恭恭敬敬地坐下,既看不到屋内的情况,又只听到老太君的声气,所以便没想太多,一五一十地说了。
“府上丫鬟脸上的伤,老朽已经看过,确实是打耳光所致。不过,这耳光非一人所致,应当是两人所打。第一个人打完以后,伤口会发红,发热,些微肿 胀,但未破相,第二人打得时候,那脸上的肌肤正是薄肿之时,打得人又用了十分的力,所以便一下打烂了肌肤,破了相。”
白芍代问:“张大夫,你怎么知道不是同一人所打呢?”
张大夫笑道:“人的手都不一样,男女老少,皆有不同的形状,指痕也有区别。譬如那丫鬟的脸上,指痕都纤细,是女子所打,但略细看,形状亦有不同,一人手指笔挺秀气,一人手指略大些,中指指节有虚空,略弯,因而老朽能看出,是两女子所打。”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俱变。
白芍又问:“张大夫观察果然细致,可有方法查出是何人所打吗?”
张大夫正是卖弄之时,听了这夸奖,当即便提出一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