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大夫说起手指区别的时候,徐云柔原本口渴,正端着茶要喝,一听这话,连忙将茶杯放下,将手缩进袖子里。
可是她放茶杯太急,茶杯一个颠簸,倒在桌子上,骨碌碌转了一圈,幸而红霞看到,连忙按住。茶水早就洒了一桌子,淅淅沥沥落下。
大家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徐云柔做贼心虚,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红霞放好茶杯,跪下来给徐云柔擦打湿的裙子,徐云柔心中烦闷,下意识抬脚踹在红霞胸口:“滚开!”
红霞猛地被她踹倒,在院子里习惯了倒没什么,可是徐云柔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院子里,是在老太君房里,又连忙把红霞扶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自己摔了呢……”
边说边看老太君的脸色,老太君脸色更阴沉了几分,显然是看在了眼睛里。至于其他人,自然也都看到了,只是碍于老太君在,没敢出声罢了。
白芍示意她噤声,徐云柔心虚地闭了嘴。
但是,私底下人心各异,“三姑娘刚回府,二姑娘就迫不及待地诬蔑她。”
“什么污蔑,彩临都说三姑娘打了红兰。”
“打红兰是因为红兰喧哗,要是我,我也打,大夫人身体要静养,红兰不知道么?”
“二姑娘茶杯都端不稳,还打红霞,是心里有鬼吧……”
……
徐云柔看着那些丫鬟的目光,只觉得恼火,真恨不得拿针,一针一个扎瞎她们的眼睛!
都是欺上瞒下的臭奴才!
徐清宜走之后,一个个对她恭敬无比,现在徐清宜回来了,立刻倒转头,谄媚起那贱蹄子,只恨她装好人,不能让她们尝尝苦头罢了!
这边白芍又问张大夫:“可有方法查出是何人所打吗?”
张大夫显然是早预见了有此一问,忙答道:“有。将印泥涂在手掌上,只需左手,在纸上按下手印,便能看得出来。只是这未免有些劳师动众,很是麻烦。”
“麻烦不麻烦的,我们自会理论,只是你当真能看得出来?”
张大夫似乎有些卖弄,笑呵呵道:“老朽不才,自小便习得一项奇书,可以观察细微之处,以小窥大,只要让我看见那手印,便八 九不离十了。”
张大夫既能看出是两个女子的指痕,又有对照手印的本领,众人有人欢喜有人愁。张大夫回完话,黄莺便带他下去喝茶休息,等候命令。
房里,金氏笑道:“这法子果然繁琐,难不成要让所有人涂印泥不成?咱们全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号人,来来往往的丫鬟也多,怎么做呢?”
白芍道:“方才那张大夫只说涂左手,又不是两只手,据奴婢看,倒也不麻烦。”
两人争执不下,老太君大概也觉得过于繁琐,便问徐清宜:“宜姐儿,你觉得呢?”
徐清宜垂眉敛目道:“单凭老太君决定罢了,宜儿是打人之人,哪有资格说什么呢。”
她雪腮杏眼,说得楚楚可怜,老太君原想让她放弃追究,可是听了这话,又觉得不追究对不起她。
这时青芸上前道:“老太君,奴婢斗胆,有一句话想说,请老太君准。”
“说罢了。”
青芸瞪了徐云柔一眼,梗着性子道:“奴婢想着,也别验那么多人,只消验这屋子里的姐妹手印罢了。奴婢已经问过白芍姐姐,二姑娘和红兰到荣安院,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正正好是从主母房里到荣安院的时间。中途她们也没到别处去,所以打红兰的人,也就只有这段时间她们遇上的人。奴婢猜,这人必定在这房里,所以只用验房里的人的手印。”
这话颇有几分指桑骂槐,虽然青芸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能听出弦外之音:青芸怀疑是徐二姑娘打得红兰。
徐云柔越听越坐不住,猛地站起来,小脸憋得通红:“青芸,你是说我打红兰吗?红兰是我的贴身丫鬟,有头有脸的,我做什么打她?”
青芸冷冷道:“二姑娘打自己的丫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您方才还当众踢了红兰呢。”
“你!”徐云柔又怒转头,看着红霞:“你说,我打你了没有?!”
红霞懦弱,拼命摇着头,可是那眼眶,却慢慢地红了。
“二姑娘,您也别逼问红霞了,她是你的奴婢,自然会为您着想。若您是清白的,待查过手印,证明不是您打的红兰,奴婢甘愿剃度出家,以作惩罚!”
徐云柔气得眼神都狠辣起来:“你们主仆都会赌咒发誓,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我。老太君,我不服,我不按,不是我做的!”
金氏连忙站了出来,安抚道:“二姑娘,你别激动,谁也没说是你做的。咱们验验手印就好了。”
说着,一个示意,金氏的丫鬟就把红泥盒放在桌子上了,那红泥盒早在张大夫说出这个办法之后,便预备下了,所以正要用上。
徐云柔一看到红印泥盒,便紧紧攥住手心,挣扎着不肯按上去,还绝望叫着:“二夫人,怎么你也不帮我,你也逼我……”
金氏到底是有过见识的人,听了这话,紧紧按着徐云柔的肩膀,微笑着道:“傻孩子,我是帮你的呀,我这就是在为你证明清白呢。我和老太君都想帮你,看你,胡说什么逼不逼人的话,叫老太君听了,多伤心呀……”
金氏口中说着温柔的话,下手却没少使劲,把徐云柔推到桌子前面。
徐云柔仍是不肯,挣扎不已,反手还抽了一个丫鬟耳光:“贱婢,走开!我不要按!”
那丫鬟不敢叫出来,眼泪汪汪地走开,其他丫鬟怕自己挨打,便畏缩着不肯来帮忙。
“我来!”
这青芸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捉住徐云柔的左手,迅雷不及掩耳,一手抬着她的手肘,一手将她的手按在印泥里。
手指接触到凉凉的,血红的印泥,徐云柔尖叫了一声,不容她蜷缩手指,青芸又将她的手狠狠按在雪白的纸上。
那白纸平摊在桌子上,徐云柔的手指按过之后,便留下了一只纤细的掌印,小小的手掌心,浅淡的地方中空,深的地方是五指。
青芸甩开徐云柔,飞快地将那张纸拿走。徐云柔被人按着,气得大骂青芸。
金氏见她闹得太过分,便低声哄她:“那张大夫是咱们的人,我已派人吩咐了他,不会出事的。”
徐云柔这才安静下来,由悲转喜,是啊,张大夫是金氏的人,就算查出手印来,也可以有办法证明不是她啊!
房里,徐清宜,金氏接着按了手印,其他丫鬟也按了,全部做了记号,收在一起,交给黄莺。
黄莺拿了那叠纸,轻轻走出房去,交给了在二房休息的张大夫。
在张大夫一张一张看手印的时候,徐云柔满以为自己被摘出去了,一边擦着手,一边向老太君告状,非要治青芸的罪。
这也罢了,她又哭着说起是徐清宜的错。
“上梁不正下梁歪,必得狠狠罚她主仆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