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敛将放在桌案上的护身符拿起来细看,四四方方的,血红色的一枚,最中间有一块凸起,是蛇纹。
蛇眼正上方的头上有个小小圆洞,红绳子就是拴在这个洞上。
很明显,这块护身符出自白家。
关于它的制作程序祁敛有所耳闻。
护身符的料子本是玉白色,每十天就需要荒医用指尖血浸一次,如此往复九次。之后在蛇头上打一个洞,便算完成了。
说起来简单,其实不然。护身符只有白家三线红背刀以上的人才有可能制出来,而且一生制作的护身符不能超过三个。
加上取指尖血对身体和修为都有损耗,算下来数量就很有限了,可谓千金难求。
当然它的功用很是惊人,跟寺庙里求的心里安慰作用的护身符不一样,这枚护身符关键时候是可以救命的。
只要将血滴在那个小洞里,必要时会自爆来给主人挡死劫。
没想到那个泉尔竟然将这么珍贵的护身符给了他。
这样算来,也是一命还一命了。
互不相欠,也挺好。
不过,她是白家人不成?
猜到这个可能,祁敛下意识地皱眉。
罗盘继续往南拨,最后停在靠近一座小镇的坡上。从坡上往下看,竟看到这座不起眼的小镇东西南北四个方面竟然都有官兵的踪迹。
半夜进去一看,果然在大道旁看到了张贴的海捕令,要捉拿的依旧是胡显堂。
难道这边的官兵还不知道胡显堂的真实情况吗?
祁敛心里是有些好奇,但程度有限。
他现在担心地是祁远山那边的情况。距离两人分开已经有三四天了,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实在想象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将他拖上这么久。
祁敛此时伤已好的七七八八,他打算追过去探个究竟。
行动前,他走到门旁悬着的一个盘子前。
盘子只用三根细线悬着,上面躺着一只翠舌。
他屈指在盘子沿上弹了下,就见那玉做的翠舌晃动着立了起来。随后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扑棱一下化作一只能跳会动的真鸟。
鸟儿通身翠绿,一双黄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好奇地四下打量。
祁敛靠近了几分,说道,“二哥,你那边情况如何?”
翠舌挥了下翅膀,跟着说道,“二哥,你那边情况如何?”
之后便是安静。
祁敛等了好久,等到要放弃时,翠舌忽然又开口了。
“祁敛大人,主人无恙,请耐心等待。”
这话一听就知道不是出自祁远山,还是来自血奴。
祁敛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又等了一天,从天不黑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总没个完,而且有越来越大的势头。
隔窗听雨总会让人的心不自觉静下来,想来,这大千世界尚有一隅遮风挡雨,很多负面的情绪便会冲散不少。
祁敛还没完全放空自己,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他本不想理会,门外的人却格外的执拗,跟他杠上一样敲个不停。
翻开镜子一看,是个颤巍巍的老太太。
老太太浑身湿淋淋的,似是护着手里的什么东西,尽力佝偻着身子,另一只手三下三下的敲,还不时用袖子擦眼,不知道是在擦雨水还是在擦泪。
祁敛揉了揉额角,打开了门。
门的突然打开,使得老太太惊了一下,随后露出一脸的欣喜和期待。
她将护着的手伸出来,递过来一个粗糙的小酒杯,里面晃晃荡荡的半杯。看来饶是她小心护着,还是进了不少雨水,本盛着的泪早被冲开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泪用不得了。”祁敛皱起眉头。
老太太慌忙解释,“路上摔了一跤,伞给摔沟里去了,杯子里也进了雨。都怪老婆子不好,还望先生慈悲,跟着老婆子走一趟。老婆子给你磕头了!”
她说着就要下跪,祁敛自然赶紧给扶了起来。
末了,拿出一把三骨伞递给老太太,自己披了蓑衣、戴了斗笠跟着下了坡。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连眼泪都没看到就跟着去是大忌,可是面对这样一个老太太,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
算了,就这一次。
老太太的小脚走得极艰难,祁敛几乎是走一步歇一步。
啪啪的雨声敲在斗笠上,放大般的回荡在耳朵边。
他本想问老太太些情况,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大清。
到了镇子口,先前看到的草棚下空无一人,守在这里的官兵兴是躲雨去了。
门楼上刻着两个大字,“黄杨”。
正街是青石板的,厚重又排场。两边房屋也多是大瓦房,看得出以前的兴盛。但到了眼下,满目凋零,连雨中的空气都是沉闷的。
前面右手边挂了一个小旗,被雨打了头蔫蔫地贴在一起,勉强能辨认出一个“米”字。
老太太拍了两下门,门里有人应了声,却从门缝里往外看了好一会才开了门。
门内是一个铺面,三五个小伙正在往板车上搬袋子。袋子撞得鼓囊囊的,虽然上面写了个“米”字,但那分量怎么看怎么不像。
“哎呀,奶你怎么才回来,怎么还淋了雨?”开门的是个大脑门,他一边询问着老太太,一边打量祁敛,“这是……”
“这是我请来的先生。”老太太忙恭敬地介绍。
大脑门先半弯了腰对祁敛笑,随即又露出一脸尴尬,“那个、那个五叔已经请了位先生回来……这个、这个真是……”
说着不知所措地搓起手来。
祁敛脸当时就绿了。
一个人的眼泪只对一个荒医有效,也就是说有荒医接过了眼泪,那么另一个荒医在眼泪中就再看不出七情来。
适才他看不出来,还以为是被雨水给冲的,看来还是太想当然了。
不经允许插手别的荒医的事,也是忌讳。
老太太慌了神,“先生,这、这我真是不知道,我不知道小五已经找得了先生。”
一个病人分两头去寻荒医?
祁敛现在也懒得计较他们不懂规矩,想转头回去,却又被老太太给拦住了,“先生,您既然来了,还请给看一眼。可怜我那侄儿,眼看着活不成了。”
大脑门见老太太哭,眼睛也红了,也眼巴巴地望向祁敛,“先生,都说那个人多力量大。您和另一个先生一起看,我那堂叔肯定能好!”
真当他是大夫吗?还一起看病?
祁敛不想多说,余光却忽然瞥见一样东西。那东西压在角落的杂物下,只露出了一个角,不是他视线不受黑暗阻挠还真发现不了。
是块黄色的布。
普通人家怎么会有黄色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