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从一开始,五姨就不被婆家接纳,被轻视怠慢是必然的。备受冷落的五姨,内心极为压抑,一肚子的郁闷不满无处发泄,没人关心,没人在意,在婆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像个外人一样。确切的说,连个外人也不如。五姨也想过离开,但自己身无分文,又是一个孕妇,总不可能走上百公里的路回娘家吧。再说了,刚结婚没多久就回娘家,那还不让左邻右舍笑话自己。五姨思来想去,目前来说也只有暂且忍耐了,一切等生产了再作打算。五姨想明白了自己眼前的处境,在没有能力改变之前,唯有接受现实。五姨不再计较婆家的怠慢,安静的在婆家过着不顺心的日子,把心里的不满和抑郁强行压下去,每天用读书和复习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静待小生命的诞生。
从炎热的夏季等到凉爽的秋天,五姨还未生产。预产期过了一个星期,五姨的丈夫回了乡下看五姨。当天晚上,胎儿似乎感觉到父亲回来了,正是出生的好时机,五姨出现了即将生产的征兆,流羊水了。五姨连忙叫醒睡着的丈夫,“老公,快起来!我可能要生了,流羊水了,现在就要去医院了。”丈夫醒来叫上婆婆一起,把五姨送到了镇上的医院。五姨又紧张又担忧,想着很快就可以见到十月怀胎的女儿了,又满怀期待,心情忽上忽下的,脑子里飞快的转过许多各种各样的想法。五姨在医院里等了几个小时,没见有什么反应,医生来检查,五姨焦急地问:“医生,为什么流羊水几个钟头了,也没什么反应的?”医生检查了一会,说:“你现在流了羊水,但子宫口没开,恐怕要剖腹产,我建议你转去市里的大医院,那里设备好,医生技术水平也比我们镇上的医生高。”站在一边的婆婆听了,第一时间反对,说:“不就是生个小孩嘛,哪用得着去大医院,去大医院生要不少钱的。以前我们在家里生孩子还不是一样没事,哪里有现在这么讲究。”遇到这样的婆婆,五姨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五姨白了婆婆一眼,坚定的对丈夫说:“那就去市里的大医院吧,这钱不能省,我和孩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钱没了还能再赚回来,人出事了就后悔莫及了。”婆婆板着脸不再说话了,一脸的不屑。五姨看着婆婆,从婆婆脸上似乎看到婆婆在心里说,不就是生个不能传宗接代的亏本货吗,还穷讲究个啥。五姨也不管婆婆和丈夫的脸色如何了,坚持要去市里的大医院。五姨的丈夫思虑再三,最终也同意了。
五姨转去了市里的人民医院,办了住院手续。医生针对五姨的情况,使用了催产素催产。在药物的作用下,五姨疼痛了几个小时,终于顺产生下一个五斤八两重的女婴,母女平安。五姨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整个生产费用花了近三千元钱。办出院手续时,五姨的丈夫说钱不够,要借钱。五姨听了心里暗自生气,自己回乡下住了半年有多,半年多来你是一分钱工资也没交给我,我在乡下是吃不好、睡不好,过着连鸡蛋豆腐也吃不上的日子。你每个月的工资去哪了,现在竟然连我生产的费用,区区三千块钱也没准备足够,对我们母女两个人是一点也不上心,根本就没重视自己和女儿。这样的丈夫,实在是太过份了。五姨不高兴是一回事,医院的钱还是要交的。幸亏这间医院有丈夫的朋友在这里上班,钱借到了,五姨顺利出院了。
丈夫本想让五姨继续留在乡下婆家坐月子,但这次五姨是坚决不肯了。五姨心想,自己怀孕那几个月留在婆家,连个鸡蛋水果也吃不上,肉都不多一口吃,汤也喝不上,多可怜。如果现在坐月子还留在婆家,吃不好喝不好,能有什么营养的,怕是连奶水也没有了,连带刚出世的女儿也要跟着受苦了。待产那几个月,五姨每天都在想着,生了就可以离开婆家了,那日子可是一天一天的数着手指头过的,五姨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离婆家,逃离那个不接纳自己的地方。五姨早已打算好了,不管怎样,生完就回娘家坐月子,虽然脸面上不好看,也总比留在婆家被人怠慢的好,连鸡蛋也吃不上的婆家,五姨受够了。这些念头,五姨没跟丈夫说,五姨觉得,说了又能如何,婆婆是他母亲,难道他会去指责他的母亲为自己出头吗?如果丈夫是重视自己的,婆婆又何来如此有恃无恐、肆无忌掸地怠慢自己。究其根本原因,还不是因为丈夫不关心自己不爱自己。爱你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定会为你考虑周全,不让你受半点委曲。不爱你的人,你所有的痛苦和不堪,在他眼里轻若鸿毛、不值一提。
五姨知道自己嫁错了人,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但现在女儿出生了,所有的一切也就要忽略了。自己被丈夫冷落被婆家怠慢被人嫌弃,统统都不重要了。襁褓中的女儿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一个亲生的爸爸陪在身边。五姨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女儿,所有的不开心和埋怨都要放在一边。就这样,五姨跟着丈夫离开了婆家。走的时候,抱着女儿的五姨如释重负,像一个被囚禁的犯人终于刑满释放,心情无比的欢欣。五姨想着,终于等到机会可以离开这个薄情的婆家了,婆家是绝对不能再住下去的了,如果再待在婆家,自己怕是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婆媳吵架那是必然的,大家撕破了脸皮以后就不好相处了。还是早走早好,以后也不要住在一起了。既然婆家对自己诸多不满和嫌弃,大家分开,各过各的日子,未尝不是好事。
五姨带着未满月的女儿回了娘家,初为人母的五姨努力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妈妈。喂奶,换尿片,洗澡,哄孩子睡觉,每一样都不简单,每一样都要小心冀冀的去做。坐月子时,五姨的三姐姐每天都来看五姨和女儿。五姨的三姐姐在五姨读技校时就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她的儿子是她自己带大的,对于照顾宝宝是有经验的。五姨在三姐姐的指引下很快就上手了,满月后可以独自一人照顾女儿了。在娘家坐月子的五姨,饭菜有人做好,天天有肉有汤有水果吃,自己想吃什么让母亲去买就是了,女儿也有三姐姐帮忙照顾,衣服、尿布三姐姐都帮忙洗。五姨觉得,还是娘家的人会心疼自己。
五姨的女儿长得漂亮可爱,一张圆圆的小脸蛋,白白嫩嫩的皮肤,一双大眼睛闪亮闪亮的。哭泣时声音洪亮,平时却是不爱笑的,无论怎样逗她,她也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五姨看了也有些奇怪,想着莫不是因为在乡下婆家待产时心情极度压抑,影响到腹中的女儿。没能给予女儿良好的胎教,五姨对女儿心存内疚。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唤醒了五姨丈夫阿正父爱的回归。下班回家的阿正,抱着女儿左看右看,满心欢喜,手忙脚乱的帮女儿换尿片,帮忙洗澡,哼着小曲逗女儿笑。
五姨在娘家住了一个多月,就搬回了丈夫的单位宿舍。家里多了一口人,丈夫托人找关系换了一间大一点的宿舍。新的宿舍是由一个房间间隔成两个宿舍,三面是墻壁,一面是夹板连到顶,靠边留一条走道进入,外头的宿舍是一个在机房工作的女员工的,最里面的那个宿舍就是五姨的新家。五姨的家中间用夹板分隔,靠外边做厅,放了一套简单的小沙发和一个电视柜,里边放一张床和一个旧衣柜,还能放下一张书桌。新宿舍比旧宿舍好多了,空间也大了不少,最关键的是厅的位置还有一个临街的窗户,通风透光,室内明亮多了。相比之前的宿舍,五姨觉得好多了。
因为多了一个女儿,原来的木板床不够位置,五姨萦性叫丈夫拆了床,铺了席子在地上,再垫上一层棉被,睡地上了。时值初冬,倒也不觉得热,还不用担心女儿摔下床来。住三楼宿舍的阿红,上来看五姨,见五姨抱着女儿在地上铺的床上喂奶,阿红说:“你才刚生下女儿没多久,睡地上小心有湿气,以后会腰骨疼的。”五姨无奈地笑了笑,说:“这只是暂时的,等买了大床就不用睡地上了,条件所迫,没办法了。”见五姨一个人照顾女儿,阿红又说:“你为什么不让你婆婆来帮你,两个人照顾宝宝你就不用那么手忙脚乱的,你现在刚生完没多久,身体不能太操劳的,太累以后会落下病根的。”五姨听了,心里不禁暗暗叹气,自己生了个女儿,婆婆连看也不多看一眼,嫌弃得不得了,还想指望她帮忙带孙女,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五姨苦笑了一下,说:“婆婆在乡下不愿意来,只能自己辛苦点了。”两个女人聊了一会,阿红就回家做饭去了。五姨把女儿放在地上的大竹篮里,又开始忙活着家里的晚饭了。大竹篮是五姨在乡下待产时找人用竹子编的,因为是邻居,送的,没收钱。五姨在篮子里垫上一个厚棉垫,平时干活时就把还不会翻身的女儿放进去,时不时的看上几眼,女儿不愿意时再抱起来。大竹篮就是女儿的婴儿床,实用还不花钱。
白天阿正去上班,五姨则背着女儿去菜市场买菜。买菜回来要忙着洗女儿每日换下来的一大盆尿布。那时,一次性尿片,也就是俗称“纸尿片”的还没有在市场普及,大部分人选择的都是那种类似蚊帐布的尿布,可反复清洗使用。每天洗两次尿布,那是必需的,还有一大盆的换洗衣服,女儿拉屎拉尿呕奶弄脏的衣物清洗起来更费劲费时,五姨每天扛张小板凳到天台上洗衣服洗尿布,洗完就晾在天台的晾衣线上,每日光是洗这些东西就耗费了五姨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每天,五姨都要在天台上呆几个钟头。每次五姨到天台洗东西时,就把女儿放在那个大竹篮里,把竹篮和女儿一起抱到天台上,放在身旁。不用抱女儿,五姨就可以腾出双手洗东西了。大竹篮就是五姨的带娃神器,有了它,五姨干活时方便多了。有时,也会趁着她睡着了,自己赶忙到天台洗东西。每次还没等五姨洗完,隔壁住的女孩就急忙跑出来对着五姨喊叫:“你女儿醒了,拼命的哭泣,哭得很大声,你赶快回去看看。”五姨急忙赶回家,看见竹篮里哭得满头大汗的女儿,心疼不矣。很多时候,五姨就背着女儿干活,虽然这样很累,但五姨也只能如此了。除此之外,还要做饭做菜,收拾房间,照顾女儿,初为人母的五姨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