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低下眼睛不看殷绝尘,像是听不见他的话,只等待着何轩的答案。
何轩轻笑一声,“他医死了人,害得人家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但他医死了人还不知悔改,又毒死前来讨公道的妇人,那妇人的邻居告上御状才将他告了上来。不过我听说他与佳儿关系非同一般……这才没有立即处死想问问你的意思。”
只要陆佳的回答有一点偏向殷绝尘,那么她就死定了,皇上这就是在考验她,试探她是否忠心,他就算不知道殷绝尘与她之间有男女之情,也该晓得二人关系十分要好。
他故意将陆佳带来,无非是要她亲眼看见殷绝尘这副惨状,看看她是否真的无动于衷。
这一点陆佳是清楚的,她对殷绝尘的医术是深信不疑的,也绝对不会相信殷绝尘会医死人,他……根本就是被人故意陷害,强加罪名的。而这个人就是何轩无疑!
陆佳勾起一抹冷笑,“不过是个大夫,死不足惜。皇上又何必问我的意思?皇上不会是无聊到以为我喜欢他?在试探臣妾的真心么?”
何轩望着牢房里的人反问道:“你觉得呢?”
殷绝尘的视线落在陆佳的身上,她依旧美丽高贵,如艳阳般耀眼,可如今自己只能远观,昔日的场景历历在目,也只当云烟飘零散尽。陆佳不再属于他,成了别人的女人,这个事实让殷绝尘备受打击,整日消沉,但他始终不恨陆佳,只希望有朝一日再见陆佳能听到她亲口的回答。
陆佳感觉到了殷绝尘的视线在她身上,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握了握拳,“皇上不就是想知道臣妾的真心么?好说……”
她这样说着,已经从身边的护卫手里夺过佩剑,让狱卒打开牢门。
“我亲手杀了他,皇上便能满意了?”
陆佳背对着何轩,看不到正脸也看不见表情,唯一能看见的是坐在角落里的殷绝尘面上更白了几分,眼睛里全是痛苦之色。
何轩一笑,“能………”
陆佳拔出长剑缓缓走向殷绝尘,蹲下身子大笑起来,“殷绝尘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可笑么?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大夫而已!穷的叮当响!而我是陆家二小姐,是将军的女儿。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别妄想了。”
殷绝尘看着她的笑容,听着这些话,却是异常的平静,像是已经看透生死一般毫不挣扎,又或许他是知道挣扎反抗也没用,倒不如认命接受事实。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殷绝尘这三个字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陆佳这两个字却是刻在了我的心里,抹不掉了,所以防止它不再痛,你下手吧……当好心解脱我,也是对我的一种温柔,放心吧佳儿………我不恨你………”
能遇见你我已经很幸运了,就让我带着你的秘密石沉大海………这样谁不能对你造成威胁了,至于你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我,我也不问了……抱着美丽的幻想也不错,也不错……
殷绝尘握住陆佳的手,将剑对准了心脏,绝望却又微笑着闭上眼睛。
陆佳感觉呼吸一滞,整双手都在颤抖,她用力的推开殷绝尘的手,将手里的长剑刺进他的身体,“可我恨你!所以你必须记得要恨我!”
利剑穿过殷绝尘的身体带出温热的血液全部喷洒在陆佳的手上,她用整个身体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悄悄的抱住殷绝尘的头,在他耳边低语,“绝尘……佳儿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完将人松开转身出去,“皇上,现在信了佳儿么?”
何轩递了个眼神给护卫,护卫示意上前去摸殷绝尘的脉搏回禀道:“已经气绝!”
“呵呵,佳儿能力证自己的忠心,朕怎么可能再怀疑你?是朕错怪与你了。”
说着就去擦拭陆佳手上的血迹,而陆佳不动声色的避开,“皇上能明白佳儿的心便好……皇上是天子,别碰臣妾的手,污秽。”
这是殷绝尘的血,你碰了它会污了殷绝尘!
陆佳低下的眼睛扫过一丝厉色,再抬起眼睛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回宫吧,他已经死了皇上将他丢去乱葬岗吧,像他这样的人不用有个安息之所。”
连死后都不愿给他埋尸体,你得有多恨他?何轩暗骂着陆佳的狠毒,面上轻笑,“就依你所言,来人,处理了!”
戏唱完就该收场,何轩下达命令后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牢房,陆佳回头看了一眼殷绝尘的尸体,和自己亲手插在他身上的剑握紧了拳头,手指上沾满的血液已经粘稠,似乎能将她整个手掌都牢牢的黏住无法松开。
回到宫殿后,陆佳屏退了宫人一个人坐在地板上大哭一场,哭得撕心裂肺,可她不敢让外头的人听到声音只能用手捂住嘴,唇齿间全是那股甜腻的血迹味。
绝尘,忘了我,恨我一辈子吧!遇到我是你今生最倒霉的事……
漠北皇宫里
“何轩!我发誓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克鲁达捧着手里的密函跪在大殿中撕声怒吼,捏着密函的手指都在发抖。
“清风死了……他死了!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该死,我要你拿大名的子民给他陪葬!”
卡鲁达的视线被泪光模糊了,心脏像是被千万只毒虫啃噬一般,痛得发狂!捏着手里的密函脑子里浮现出救起清风时的画面。
他从未见过那么美又冷傲的男子,就像一只受伤的狼防备着,不让任何人接近。可他是漠北二殿下,从小就喜欢驯服野兽,所以他抱着驯服他的目的靠近清风。
等到他完全放下戒备之时,克鲁达才发现这个男子居然会那么孤独,那么悲伤。也许喜欢上一个男人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玩玩倒可以,可他却动了真心,希望能够保护这个脆弱的男人。他不过问他从哪里来,他说他叫清风他便信,他说他有血海深仇未报,他便不顾一切的帮他!
就算全漠北的人反对他也依旧将清风留在自己的身边,当成稀世珍宝捧在手里,只要有清风在他就感觉无比的开心,这样的感情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然而这一切却在大名全都毁了,清风被带走,惨死在那人手里,他的世界全部都坍塌了,他怎么能不恨!
九蛇跪在门外不敢发出声音,是他没看好陆宝茵,还丢了清风公子,这一切都怪他!
那一天醒来发现清风不见后,他们便快马加鞭往回追,却在半路上遇见一队人马,显然是来追杀他们的。因为人数太多他不得已带着二殿下撤出,先回大漠再做打算,可不过短短数日便传来了清风公子的死讯,这无疑是给二殿下致命的打击!
九蛇跟着他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克鲁达的心思,只是主子的事儿他不愿意多嘴罢了。
“九蛇……传我命令下去召集部队,我要攻打大名!夺下大名的皇城!”
九蛇被这一道声音打断了思绪,抬起头来却见,克鲁达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一双眼睛血红一片像是下个瞬间就会暴走一样,可怕之极。
“殿下!君主不会同意您这么做的,咱们刚打败仗元气大伤,现在您又举兵攻打大名,漠北的元老们会为此不满………等到殿下继承王位之时他们可能不会推选您的啊!”
九蛇极力的劝阻依旧不能动摇克鲁达的心,他只知道那个大名皇帝欺骗了他,按照陆宝茵送过来的密函内容来说,就是何轩假意要除掉陆宝茵与何景然,实际上是要取他和清风的性命!
在他们发现清风失踪之时所遇上的追兵,这一点便能说明陆宝茵并没有撒谎。而且陆宝茵还将清风的真实身份道明,清风是她的二哥,所以她们之间再有深仇大恨也只是个误会,绝对不至于要取他的性命。
克鲁达对清风的身世根本就不知晓,又怎么会知道他跟陆宝茵之间有什么仇恨未了,他满脑子都是清风被何轩杀死的念头,这样的痛苦情绪已经让他无法正常的思考,一心只想为清风报仇,又怎么听得进去九蛇的话。
“若是他们敢拦我,我不介意送那些老东西上路!难道你也想弃我而去么!”
面对克鲁达尽乎疯狂的质问,九蛇连忙叩头,“不,九蛇不敢,九蛇对殿下的忠心神明为证!”
卡鲁达双手握拳,看上阴冷得可怕,“好,好!既然如此你就照着我的意思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要那狗皇帝为清风偿命!”
九蛇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若是他的主人看上的是位绝色女子为她疯狂还说得过去,虽然清风长相不错可他终究是个男人,九蛇不懂一个男人身上能有多大的魅力让克鲁达着迷?
他只是叹息一声,便退下了。
这些事情他做不了主,也阻止不了什么,他只是个下人而已,纵观漠北的土地,九蛇觉得他们可能再也看不见这么美丽的风景了,漠北气数已尽,气数已尽啊………
他是个纯粹的勇士,满腔热血都洒在了这片草原,一别再不能见故土,这便是他此刻的感觉与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