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日,安期家张灯结彩。寿堂之上高挂横联,斗大金字书“安期既望两千五百仙寿”,在“安期”和“既望”之间有小字“祖讳”。中高悬巨大寿字,左右衬托万寿无疆图。堂下铺红毯,寿座两边立着大寿屏,屏上题满寿词。
从仪门到寿堂,亦是红毯铺路。安期阖族不分仙凡,皆恭敬站立于寿堂与仪门之间。外围专建的观礼台上,班子乔身穿素雅衣袍,侧身数千宾客之间。
吉时一到,司仪高声宣布请寿星登堂。顿时庭前仙乐缥缈,天空幻花缤纷。安期家老祖既望真人出现在仪门处,在金童玉女左右陪侍下,缓步走向寿堂。
班子乔搭眼望去,见安期既望五绺长髯,玉貌冰姿,一点也不显老。身边一众宾客叹道:“哎呀!既望公风采依旧。身披花红虽是俗物,不减通身仙风道骨啊。”
安期既望行至寿堂前,酹酒敬拜天地之后,当先进入寿堂。
班子乔始终注目他身边的玉女,因为安期丹樱说过演礼的安排。金童是安期家一个九岁男孩,没有灵脉,代表安期家的普通人。玉女则非安期丹樱不可,她是安期家炼气士里年纪最小的,容貌又极撑场面。
随后仪程一项项进行,献寿礼,致寿词,直系子孙分批叩拜得到赏赐,亲戚分批行礼收到礼物。待贺寿宾客行礼时,安期既望回避。宾客只对着正面的空座行礼,由安期家相当资历的子孙代为答礼。
轮到班子乔、羡门九龄等人分批进去行礼时,答礼的是安期青箓。随后宾客将请柬交还司仪,领到一份礼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然而大多数宾客都不回家,因为安期家还安排了宴席和社戏,可以一直热闹到晚上。
安期家的宴席分为多处,分为仙凡两席,因为吃的东西不一样。家族内的寿宴,炼气士在内院,普通人在外院。招待宾客的宴席安排在西园,也是仙凡相隔,各在一处。
安期既望不吃寿宴,只因儿孙们要敬酒,他便在宴席上略坐一坐。阖族炼气士共有五十八人,按长幼次序敬酒。可是安期既望只饮一口,便皱了皱眉,他觉得酒味不好。
其实这是瀛洲最好的酒,他老仙人舌头是尝丹的,喝不惯这个酒而已。此时一直陪侍的玉女道:“若老祖不耐劣酒,晚辈请为代饮。”
本来拜寿仪程结束,金童玉女就没事了,可是这玉女却寸步不离地陪着。安期既望以为是儿孙们特意安排的,便将手里的酒交给玉女。只见玉女酒到杯干,一气把所有人敬的酒都替他挡了。
对安期既望来说,许多后辈从未见过,形同陌生人。他在洞天内另有洞府,平时只在洞府修炼或炼丹,根本不露面。因儿孙们要为他祝寿,请了好几回才把他请出来。
他对寿诞什么的根本就不讲究,只是不愿败了孙辈的兴。孙辈如何安排他就如何做,当一个哄孩子玩的老爷爷。金童玉女到了身边,也只当是会活动的小摆设,根本不关心谁是谁。
此时他才仔细看安期丹樱:“谁家小女娃?年纪不大,酒量不小。”
玉女道:“晚辈是老祖第八十一世玄孙女,安期丹樱。”
安期既望露出回忆的表情。他那久远之前离世的妻子,长得什么样子都已经记不清,但还记得她很能喝酒。谁知这喝酒的本事,竟能传到第八十一世玄孙女身上。
“你替老祖挡酒,老祖要赏你。来,两个火栆拿去。”
安期丹樱觉得老祖真抠,才赏两个火栆。要是班子乔看见会觉得理所当然,这些老神仙就爱拿仨瓜俩栆赏人。却不知在别人看来,能得到两个火栆真是幸何如之。
“谢老祖赏。玄孙女还想讨老祖一个恩典。”
“好,说说看。”
“请老祖恩准玄孙女自行择嫁。”安期丹樱陪了这么久,就想找机会说这句话。
“唔,这样俗事老祖不管。老祖只管修炼的事。”
“这正是修炼的事。他们只想让我给他们家生孩子,那我就没法继续修炼。老祖啊,玄孙女只求你这一次。”
“哦,有道理。要是那样的人家,你不嫁就是了。”
“玄孙女谢老祖金口玉言。老祖万寿无疆。”安期丹樱没法要求更多,这已经是最好结果。
几位长老没想到,这丫头会来这么一下。本来想寿宴后商议,比较一下四家许诺的条件,最后给四大家族回话。行或不行,什么条件都可以谈。现在安期既望发了话,那丫头得了一道圣旨,硬抗着不肯嫁,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不过,几位长老看向安期丹樱的眼神都是不善。这个丫头色胆包天,竟敢利用老祖对抗长老,不管是不行了。
酒敬完了,安期既望说了几句话,无非是激励后代,勇猛精进早成大道。又许下明日为孙辈开讲一次丹道,便起身回后院丹房。
孙辈一齐恭送过老祖,安期丹樱心知不妙,便想偷偷溜走,却被安期青箓堵个正着。
“敢糊弄老祖,与长老对着干,二哥佩服你。”安期青箓似笑非笑。
“二哥二哥,求你放我走吧。”
“往哪儿走?去找班子乔,然后私奔?休想。长老叫我看住你,跟我回去。”
寿宴还在继续,长老们谈笑风生,都像没事一样。安期丹樱也豁出去了,事已至此,长老也不能杀了她,先饱饱吃一顿再说。寿宴之后,长老让子弟们散去,带着安期丹樱和安期青箓去了家祠。
去家祠?这是要动家法呀。大部分子弟都不走了,逗留在附近关注事情结果。过了很久,忽然传出长老发怒的声音。随后见安期青箓出来,便围上去打听情况。
“唉。樱子太倔强。”安期青箓摇摇头,驾上轻车朝西园驶去。
班子乔正在客房等着安期丹樱的消息,忽见安期青箓找来,叫他去见长老,便知道要坏事。如果有好事,应该是安期丹樱过来。昨天他与安期丹樱商量的时候,就觉得向老祖求救希望渺茫。现在没把他直接赶出去,估计是要抓起来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