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俞立在战场之上,看着一地的赤服尸体,断臂残肢,血迹浸满黄沙甚至汇成一条又一条的细流穿梭于战场之上,整个胸腔瞬间被愤怒充满,额头青筋不由自主的爆了出来。
“左将军!”
一股狂风吹过,满天黄沙扬起,祁俞眯起眼睛顺着声音看着黄沙之中不断露出的黑影,
陡然间,就见一只马蹄破出沙雾,随即健壮的骏马负着的红衣少年冲了出来,而他的身后,是数千名全副武装的黑甲轻骑。
“末将十四领命率数千先锋前来援救,清求指令。”
祁俞握紧长刀,咬碎的愤怒从牙齿间崩了出来,“血祭英灵,杀无赦!”
“杀!”压抑着怒火的数千士兵得到指令后迅速加入战场,一时间气氛重新点燃,已经定出胜负的战局重新开启。
祁俞驾着赤翼游走于战场之上,充血的双瞳紧紧锁住了战场中心杀死了一个又一个黑甲士兵的夫骨将领:蛮夷屠夫,我要你血债血偿!
夫骨将领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视作了猎物,正狞笑着将一名黑甲士兵踩在脚下,大声狂笑,
”援军!哈哈,都说你们隆军士兵有勇有谋训练有素,看这样子也就送死比别人强些,弱羊崽子也能上战场,大隆没人了吧!”
被踩着胸膛的士兵呼吸困难,一边抬着他的腿,一边还要捍卫自己的尊严:“你闭嘴,要杀便杀!”
夫骨将领也不客气,就见他右腿一用力,脚下士兵就猛地狂吐一口鲜血,挣扎的手也无力垂了下去。
等他将脚抬起来,方才看到那死去士兵的整个胸膛皆已凹进身体中。
夫骨将领踏过尸体欲向前走去,却突然觉得脊背一凉,血雨腥风中走出的战士到底是反应够快,猛地一转身就将板斧挡在了胸前。
“哐,”重兵器交锋的声音传来,就见夫骨将领猛然向后退了几步,虎口也被震裂开来,鲜血顺着斧柄缓缓流下。
祁俞手持长刀立于他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隆无人?蛮夷就是蛮夷,见识少,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夫骨将领揉了揉胸口,正想感叹此人力气不小,结果抬头就看见了眼前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个字不高,可身形却极完美,宽肩窄腰长腿,劲瘦却不骨感。脸上稚气未脱,轮廓还不明显,但五官却已经分明起来。
漂亮的小麦色皮肤配着赤服黑甲,整个人透出一股少年英气,利落又潇洒。
这般的美貌直教这夫骨将领胸口一滞,不由的感叹一句:好俏的小兵。
将领回过神来提高声音笑道:“大隆男人都死光了吗?让你个小羊崽子上战场!哈哈哈,毛长齐了没?不如跟本将军回帐下玩玩如何,伺候好的话饶你一命啊!”
“玩玩?!”祁俞咬紧后槽牙:“你他妈找死也得看看对象是谁!”
话一落地,就见他脚跟猛然用力持着长刀直直劈向夫骨将领面门,大高个堪堪躲过这一击,可是祁俞落地之后又迅速横劈过来,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战斧挡于左臂,
只听“咣”的一声,夫骨将领就横飞出了数米远,登时一人激起千层沙灰。
祁俞并未给他喘息时间,大步一跃冲到了黄雾之中,一柄大刀直教他使成短剑,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可每一击又如重石落下,令将领接不可接。
周围士兵只见土尘中银光飞舞,兵器交接声音不绝,正面面相觑握紧武器准备冲进去时,打斗声却突然消失了,一个人影站了起来。
随着沙土渐渐落下,人影也愈发清晰:黑色长发随风飞舞,左手拎着人头,右手持着长刀,嘴角因为一抹邪笑勾起了两道浅浅的纹路。
不是祁俞还会是谁。
士兵将视线定在滴血的人头之上,心中大骇,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可祁俞又哪会给他们愣神的时间,就见他右手猛然抬起,长刀瞬间脱手而出,直直的插进了眼前士兵的胸膛之中,
随后向前一跃拔出长刀,一阵银光闪过,血瀑喷涌而出,数位士兵竟是没有一丝反抗就重重倒在了地上。
祁俞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轻蔑的看着一地的尸体:“废物。”
随即翻身上马,一边驾马一边大喊:“夫骨将领已死!战士们,杀!”
附和他的,是周围数千将士的吼声。
没有头领的夫骨士兵很快被打压下来,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死伤近半,不得不撤军狼狈后退。
此次战争,隆军大胜!
此仗打完已至黄昏,乌云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终于散开,夕阳透过云层洒在满天遍野的黄沙上,仿佛给这景色度上一层金边。
愤怒散尽的祁俞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驾着赤翼慢悠悠的跟在押解俘虏的队伍后面,见有不老实想逃跑的夫骨士兵,拎起长刀就将他们拍晕了过去,平白给其他战士添了不少麻烦。
红衣少年从后面赶过来与他并驾齐驱,边走边说,
“元帅大军已经到了谷子坡,今晚酉时就能与我们汇合。此次你违抗军令赶来玉门关,就算这战胜得漂亮,怕也是少不了一顿鞭子伺候。”
祁俞向后仰躺在马背上:“既来之则安之,做都做了还能怎么样,反正我也被抽习惯了,无所谓。”
“一听说四王爷被困在这,疯了一样的跑过来,怎么样,四王爷人没事吧。”
祁俞枕着胳膊看着天上云彩,眼前突然间浮起了一双漂亮含水的桃花眼,笑着说道:“没事,就是第一次上战场有点被吓着了。”
“那你还在这悠闲个什么劲儿,不去安慰安慰?”
“不去,不知道说什么,”
红衣少年翻了个白眼,“没见到面的时候你天天在我耳边咕叨多想四王爷,这次见面了又偏偏不去见人家,我看你多少有点问题。”
“……”
祁俞闭上眼睛不说话,他不是不想他四哥,只是,心里别扭的很。
他小时受尽万千宠爱,却在十岁犯错被父皇赶到边疆勒令拜入军帐,前三年他无时无刻不想回去,可随着父皇驾崩且一句“永远不许九王爷回京”的遗诏,他彻底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抛弃了。
天之骄子一朝落入泥潭,祁俞心里不能接受,这些年,他心中存气,自以为是的恨父皇恨上京恨他的几个亲近家人们,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疏解自己心中的怨气一般,
可直到他听见最喜欢的四哥被困险些丧命时他心中涌起的巨大的恐惧、以及刚才见面时巨大的欣喜时,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这些年的恨意并不存在,相反见到四哥后他的心里却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无法直视祁臻,因为他无法直视自己心里这么多年并不存在的他自以为的愤怒。
祁俞越想越烦躁,烦躁自己的口是心非也烦躁自己娘们般的扭扭捏捏,
许久之后他突然间挺腰坐直了身子,“十四,今晚有没有胆子陪我玩场大的?”
祁俞年纪尚幼,可这邪气的长相已经显露了出来。此时,就见他吊着一双偏长的瑞凤眼梢笑的不怀好意,直把十四一颗心笑得揪了起来,“你又想做什么?”
祁俞凑到十四耳边动了动嘴唇,“怎么样,敢不敢?”
十四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真不要命了?怕元帅打不死你?”
“一顿打也是打,两顿打也是打,你什么时候见我祁俞怂过?”祁俞挑着眉毛有点不耐烦的再次问道:“速度点回个话。”
十四皱着眉头咬了咬牙:“摊上你这么个主子真是倒霉,迟早被你害死。”
祁俞笑的开心,下腰又躺回了马背上,看着天上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眯起了本就狭长的凤眼:有气那就撒出来好了,憋坏了自己太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