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给朕押回上元宫。”
内侍领命上前,擒住绛衣的胳膊,未等绛衣反应,人已被架出了于飞宫。
日头正高,炫晃的日光在绛衣沾湿的衣服上灼烤着,渐渐眼前那炫光不再,换作了一眼的昏黑。她轻轻摇头,坚持着。但那每一次的坚持后,却是更加的难受。不知不觉,已经进了昊东门,也不知被丢进了什么地方,眼前的种种都忽明忽暗,她支撑着身体靠着墙站着。
突然却听门“啪”地一声关上,顿时心里也随之一怵。
一明一暗间,有人影已经靠过来,她不禁后退了半步,这里除了他还会有谁。
“怎么?见到想见的人不该高兴吗?”烨泽已靠到她身前。他靠得那么近,近到足以让她呼吸急促,那一阵暖风在她脸上掠过,绛衣忙侧过脸,紧贴在墙上,口里胡乱地答了句:“我没有,奴婢怎敢。”口中越微地带着些冷笑。
“那你看着朕回答。”烨泽见她微微垂下的双眼,伸手扳过她的脸,但触到她的那一刻,顿时一怔,她全身竟这般的冰凉。
只听她口中仍喃喃地说着:“我没有,没有,为什么?为什么?”
捧着那张脸的双手中只有那一行垂落的泪是有温度的,烨泽心头顿时一软,眼前那双极度疲惫的双眼再无任何力气抗挣,颤了几下,便已垂落。
“绛衣,绛衣。”烨泽轻呼了几声,不见她回答,蹙眉叹了口气,将她渐软的身子伏在自己的身上,转头在她耳边轻喃:“我会让你忘掉过去,还有那个人。”
绛衣紧闭的双唇再无半句言语,她静得让人心安。
绛衣许是因为太累了,一睡便至深夜。碧云坐在床边为绛衣摇着团扇,床上那人卷曲着身子,睡得竟也不算安稳,但只是在梦中仍轻叹着气,一声声让人揪心。
烛火旁有飞蛾轻舞,翩然起落,忽眨眼间,竟向那烛火中投去,“嗞”地一声,瞬间便消失在焰火中。
此时,只觉门轻轻被人推开,碧云一愣,忙回过头去,却也不感到惊奇,他,烨泽已经来过几次了,三年了她再次看到了他眼中的温柔与多情。
碧云转身,正要跪下,烨泽却伸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走到床边,看了看那床上的绛衣,轻颤的眼睫,闪动着泪光,不觉心里一丝触痛,回头问道:“醒过吗?”
碧云摇头,看了看熟睡的绛衣。绛衣紧闭的双眼微微一颤,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她未睁眼。脚步声已远,许是出了内室,这才缓缓将眼睁了,没有惺忪,没有疲惫,转头望见那烛火颤动,烛泪横流。
“碧绢,也许现在该叫你碧云。”这时外室传来烨泽极细微的声音,“你知道朕为什么让你去于飞宫吗?”
碧云侧眼偷望了烨泽一眼,她当然知道,“因为绛衣姑娘。”烨泽微微一怔,轻吸了口气,“她们像吗?”
碧云没有回答却只是道:“皇上心里一直都有个答案,不需要问碧云的。”
烨泽眼中有几分彷徨,他挣扎过,若绛衣只是画云的替身那也许他不会那么辛苦,她望了望眼前这宫女,她心里的答案不也跟那一样吗。他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道:“只有她才傻傻的认为自己只是个替身,也许是太多人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谁说不是呢,碧云微微一笑,“但是……绛衣在碧云心中,也是主子,皇上碧云会好好照顾她的。”
烨泽点头,转眼再向内室,半晌才道:“好,你好好照顾她吧。”
绛衣听着两人的话,心里又是一阵触痛,她再无回头之路了吗。那室内就快烧完的烛,放出惨淡的光,一时间,朦胧了双眼。外室传来关门声,看来他已经离开了。她再次闭上眼,以为可以什么都不想,但是却思绪如麻。不知什么时候思绪才渐渐淡去,一夜无风无声,迷迷糊糊却已到天明。
几日过去,绛衣的脚也渐渐好了,肿也消了不少,走路也再没先前那样的别扭了。步入后庭满院淡漫荷香,那池中的荷叶已经开始舒展枝叶。
池边有上元宫宫女在树下嘻笑、乘凉,一见绛衣走过去,突地停住了笑声,站起欠声道:“绛衣姑娘好。”
绛衣一怔,不由得无奈轻笑,她与这些宫女的装扮无异,但是却享受着不同于宫女的优待,整日闲淡,却不是她所想的。她淡淡一笑,对那些宫女道:“你们叫我绛衣好了。”站在众人前的一个宫女却低头笑道:“这可不行,皇上会怪罪的。”
绛衣微微蹙眉,那宫女的话语稍带着些讽刺,只觉心里一阵心酸,但脸上似乎并未显现出来。
“你们在聊什么,继续聊呀。”绛衣的脸越发的亲切,但抬眼却发现那一群宫女仍愣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
她不禁轻叹了口气,这上元宫不是她该来的。这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绛衣。”
是碧云,绛衣一喜,总算有人能跟她说会话了,回过头迎上碧云一双眼有几分惊恐,顿时便收住了笑容。碧云将绛衣拉入房中,合上房门,还没来得及说话,绛衣便已急问道:“碧云,是不是那毒药的事儿?”
碧云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金女史一定认得那药,她只看了一眼,便让我把药水拿回去,但是却什么都不肯说。”
绛衣轻颦双眉,不由得浮起金雁群那张精明却又漠然的眼神,她,自然知道,因为她的老师也就是前一任女史查过画云的案子,她一定也查到过这药水,但是既然已经查到这一步为什么那案子还不能水落石出呢?绛衣轻叹了口气,如果她能去一趟御籍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