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你说实话,我这伤,怎么样了?”
项十一收拾了汤碗正准备出门,听到十二的话,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十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十一,你知道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项十一努力摆出一个笑脸“就这样呀,挺好的,昨天御医不是说了嘛,你好好养伤,慢慢就会好起来了。人家可是御医,华先生费了好大劲才从宫里请出来的,医术绝对一流,平常可都是给皇上看病的,他都说了没问题,那就肯定是没问题了。”
十二摇摇头“田晓晓今天怎么没来?”
“你说你贱不贱,人家晓晓天天陪在你身边伺候你的时候,你嫌这嫌那,现在一天不来你又问。”
“就是因为太反常了我才会问。”
项十一一脸无奈的表情“人家伺候了你这么久,偶尔有一天不来,休息一下都不可以吗?”
“十一,我从来不会骗你,所以对其他人我都只说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只说给你听。我们一起跟着时依学字,时依也教过我们一些医理常识,你知道的,我记性也比你好。我就是料定我这情况不正常,才告诉你。如果昨天那个御医检查出来什么毛病,哪怕只是一点小毛病,我也不会对你问出这样的话。”
项十一沉默,十二接着说“身体是我自己的,我知道肯定挺严重的,不然你也不会瞒我。别人不懂,你还不懂吗?我们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呢。”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项十一想,对呀,无父无母,靠着讨饭长大,这样的人生经历,还会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事物呢。身体是他自己的,他有权力知道真相,何况就算这样瞒着他,又能瞒多久呢?一辈子吗?
“十二,御医说,可能你,一段时间内,不能走路了。”
“一段时间是多久?”
“不知道......“
......
“就是说,可能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项十一沉默,十二好像是自言自语“那就是瘫痪了吧。”项十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口。十二点点头,对他说“我知道了,十一,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项十一离开了,他明白,十二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噩耗。
接下来的日子,十二脾气变好了许多。田晓晓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照顾十二,时间还是一天一天度过,唯一不同的,十二对田晓晓态度和缓许多,既不嫌东嫌西,也不吼不骂。偶尔还会和田晓晓聊聊天,他跟田晓晓说“从来没有人这样照顾过我,连十一也没有。”田晓晓说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十二摇摇头“你不会以为我是特意帮你挡的这一刀吧,这只不过是混乱之中的一个意外而已。”同样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他笑着告诉田晓晓“不管那一刀是挥向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我都是要救的。就好像虎子那样保护身边的人,因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田晓晓问他“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吗?”十二趴在床上摊摊手“要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田晓晓抿着嘴不答话,一个劲地捏衣角。十二看到她这副小女儿的做派,捂着眼睛,好像简直看不下去了似的“我还是喜欢你像男人婆那时候的样子。你这么殷勤地照顾我,不会是打算学书里那样对我以身相许吧?你可别想多了啊,就算小爷现在瘫了,照样还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十二可以想象,要是以前的田晓晓,听了这话八成要翻个白眼,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摔墙上,抠都抠不出来那种,告诉他“老娘要嫁的,起码也得是个王爷!看上你?你可别做梦了!”可是现在的田晓晓,只是好脾气的笑笑,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继续低眉顺眼的跑出跑进,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十二好像恢复了原来的性格,每天趴在床上,和每一个来看望他的人都能开两个玩笑,甚至还会对项十一说些下流的荤段子。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已经一天比一天开朗起来了,居然还会寻死。
华先生近来时常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喝茶,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据内线回报,西凉军队调动频繁,集结在边界线上,蠢蠢欲动,这更坚定了皇帝与西凉开战的决心,朝廷上下都紧张的运转起来,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气氛,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身为皇帝最倚重的谋臣,华先生事务繁多,虽然心力交瘁,也没忘了彻查一行人遇袭的事情,毕竟是发生在离京城不足百里的地方,死伤还如此严重的惨案!根据项十一的描述,华先生基本可以确定,杀死虎子的和杀死济川郡守的都是同一伙人,只是后来出现的那队官兵实在蹊跷,清查了所有京畿守备部队的调派记录,并没有吻合的部队,京城附近也并没有其他正规军队驻扎,这队人就如同是从天而降,根本无迹可寻。
还有就是那个叫柳明的,一直住在太傅府,虽然平时深居简出,并无越界之举,来路却实在是可疑,华先生默默在心中算算日子,派去信阳郡核实柳明身份的人也应该快回来了。柳明有没有问题,到时候自有定论。华先生站在窗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禁冒出一个念头,西凉一向土地贫瘠,周淝在这个时候蠢蠢欲动,看来西凉今年秋季粮食肯定是大丰收了,大丰收,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这个秋天,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多事之秋呀!出了书房,原本想要去散散步,府里管事就向他禀报了府上有客人寻短见的消息,问是哪一个客人,就说是瘫痪在床的十二。
华先生叹口气,决定去看看这个命运坎坷的年轻人。华先生一进院子,就看到田晓晓垂头丧气的坐在门口发呆,华先生也坐到田晓晓旁边的台阶上,问她是怎么一回事。田晓晓两眼无神,看也不看华先生,有气无力的说“他这几天都挺正常的,今天叫我给他熬了一碗粥,吃着吃着就喊疼,让我帮他煎一服止疼的药喝,我就去熬药了。我一走,他就把碗摔了,拿碎瓷片割手腕,幸好被十一遇见了,我才知道他是故意支开我,想寻短见。”